徐可恩望着窗外絮絮而落的雪花,那颗激烈跳动的心,渐渐转为平息。
他温润的指尖滑过她的秀发,一梳而下,随着吹风机的风劲,飘然而落。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吹风机的声音。
两人都沉默不语。
他没有给出答案,或许对谁都好,毕竟没有承诺的枷锁,对于谁想起来时,都没有抱怨的资格。
徐可恩拿过他放在桌子上的书,享受着他手上温柔的动作,阅读着他刚刚阅读过他的书页,其实也是一种别人都期待不了的待遇,不是吗?
她有些走神,敷衍的翻着页数,然而在看到文中那段话时,却停止了继续放下去的欲望:我只想证明一件事,就是,那时魔鬼引诱我,后来又告诉我,说我没有权利走那条路,因为我不过是个虱子,和所有其余的人一样。
她将课本合上,注意起它的书名来,是《罪与罚》,徐可恩仰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顾盛白。
他的睫毛很长,随着她的注视,他也同样将眼神停视在她脸上。
“怎么?”他问。
“犯罪的人就要接受惩罚,那说谎的人呢?”她问的莫名其妙,其实这个问题,说简单,也可以说难。
顾盛白抿唇不答,细细的将她头烘干,然后关掉吹风机的开关。
他不答,她也就不语了,窝在摇摇椅里,明亮的眼仁看着外面而落的雪花。
他拿着毯子给她盖上,在她望他时,顾盛白一脸平静道:“外面天气零下好几度,盖上好些。”
说完,他打算转身走向别处。
“为什么不承认喜欢我,却对我这么好?”
她还是止不住声,问了出来,见他脚步一顿,徐可恩咬着唇瓣。
顾盛白转过身来睨视着她,掀了掀薄唇。
徐可恩却捂住耳朵,将身躯缩进摇摇椅里,“不要说,现在不要说,我不想听了。”
她紧闭着双眼,她害怕听到答案是她承受不住的,昨天失去她最重要的人,今天再次失去她最喜欢的人,她怕自己会疯的。
如果连顾盛白也失去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希望。
接二连三失去对她好的人,她真的很害怕。
“徐可恩,如果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
他掀开毯子,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徐可恩想扯回毯子,顾盛白却不允,将毯子盖在她露在外面的脚趾头。
“不冷?”他扯开话题反问。
徐可恩本想跟他较劲扯回被子的,却听他这么一问,真感觉有些冷,毯子盖的暖和,被卷起盖回脚丫子,一时的反差,身体真的感觉到寒意。
“很冷。”她点头承认。
顾盛白才毯子抚平,盖到她脖子间,她瞬间将身子蜷缩,全藏进毯子里,只露出圆滚滚的脑袋。
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被她看着蹲下身子的顾盛白,起身撇开目光。
徐可恩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扯开好不容易盖暖的毯子,赤裸着脚丫,大步朝沙发走去,嘴里还喋喋不休道:“完了,完了,李姨要紧张死了,我怎么这么健忘啊!”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脑袋,站在她身后的顾盛白,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放坐在沙发上。
“将双脚缩回沙发上。”他脸色阴沉的命令到,徐可恩立马不敢放肆了。
乖乖的将又冰凉的脚丫子藏起来,也不忘顺手扯过放在角落的书包。
噼里啪啦的就按下一个长号码,深吸了一口呼吸,准备李悦喜那大嗓门的呵斥。
然而在她做了不下十几个深呼吸的时候,李悦喜接起了电话。
“李姨。”她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唤了一声。
“恩恩啊,怎么了?”李悦喜显然心情很好,耳朵还听到那首她喜欢的小曲。
见李悦喜没有丝毫要责备的意思,徐可恩将那颗忐忑的心放了下去。
“没事,就是打电话跟李姨说一声,我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悦喜就接话了。
“在林笑家嘛,李姨昨晚听林笑的表哥说了,那时候你和林笑最喜欢欺负她表哥了,现在他回来,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我看那孩子也是挺不错的。”李悦喜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反倒徐可恩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在她话里面挑出两个重点词,“表哥?”
“是啊,不过林笑这表哥出国留学这几年,昨晚听他口气反倒成熟稳重了不少。”
林笑的表哥,徐可恩摸了摸脑袋,从那天见到后,好久没见过他了啊,也没听林笑说他回来了啊!
然而目光转到顾盛白身上。
昨晚?!
昨晚她就是在跟顾盛白在一起,那此表哥非彼表哥,就是眼前这人了。
挂了与李悦喜的通话,徐可恩眼神定定的看着顾盛白。
“为什么要说你是林笑的表哥?”她看着他端正的坐姿,还是止不住声问道。
顾盛白翘着二郎腿,简单明了道:“我没说。”
那就是李悦喜自己补脑的?
显然这个猜想在徐可恩心里成立了。
哀怨的叹息,端详着顾盛白的俊脸道:“难道我们真的很有表兄妹像?”
然而他给出的答案只有四个字,“脑袋问题。”
徐可恩瞪了他一眼,这货明显鄙视愚蠢的人。
如果连她也觉得像的话,那她也是愚蠢的人了?
顿时鼓起脸颊,表示不满。
他双手合十搁在膝盖上,朝她问道:“你希望我们是表兄妹?”
“是不是没什么多大的关联的,反正我不在意,以前都是表兄妹结为亲家的,反正是不是表兄妹,都阻止不了我喜欢你啊。”她一脸无所畏惧。
“我嫌弃。”
他三个字吐出,徐姑娘表示她的小心脏心中受到创伤。
干巴巴的问道:“为什么?”
“表兄妹结亲,容易生出傻子,而且你又不聪明。”
前面那句话还能接受,为什么要在后面重点再加上她不聪明这句话?!
某人瞬间很恼怒,但又无从反抗,毕竟她真的不聪明……
是比起他,比他不聪明而已!
“那,需不需要我们去医院弄个DNA血缘确定一下?”徐可恩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你的脑袋就已经证明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的回答让徐可恩又爱又恨。
没血缘就没血缘,为什么要扯上她的智商,真是杀人不见血!
然而她心里想的也问出来了。
顾盛白是这样回答的:
“加上你智商,更有说服力。”
然后徐可恩就这么被他一击而卒了。
赖在顾盛白家蹭吃蹭喝好几天,徐可恩才乖乖背起书包,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他。
一步三回头,顾盛白还是一脸表情淡淡。
最后双手一甩,走出门口,再回头时,门已经被无情的关上了。
“无情无义的死白白。”徐可恩走在门口碎了一声,随后大步向前走。
顾盛白走在落地窗,看着落寞的模样,眼眸晦暗。
这几天她一直反差,显然还没将心里的事情释怀,沉默如他,连向起她偶尔的话语,自然也猜想出她因为什么事而伤心。
然而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刻意去问。
毕竟没有人,愿意去揭开别人的伤疤。
徐可恩回到家的时候,房门紧闭着,往常带着温馨的屋内,今日却以为散发着一股久未住人的气息。
这人她心里觉得难受,环顾四周熟悉又陌生的个个角落,徐可恩无力的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整个人窝陷进柔软的沙发上。
安静到只有她的呼吸和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她闭着眼睛,突然觉得很疲惫,很想睡。
她期盼着,睡醒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还在,徐莹端着一杯牛奶,温和的笑着说:恩恩,你不是嫌你腿短吗?牛奶能增加身高哦!
或者说:恩恩,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不行,明天我要拜托你李姨炖鸡汤给你喝。
……
这些片段就像没有暂停键一样,不停的串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湿了眼眶,流入了沙发内。
渐渐她陷入了梦中,闭眼而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由窄小内沙发上,变成了四处白墙的医院,刺鼻的药水味让她作呕。
伸手想掩住鼻子,才发现手背上正打着点滴。
无力的垂下双手,只能憋住呼吸,却憋红了眼。
其实她真的不坚强,也做不来没心没肺。
她也会羡慕,会哭会闹,亲密的人给颗糖就会满足的一个小女孩而已啊!
李悦喜拿着热水壶走进来的时候,徐可恩立马阖上眼睛。
然而她的表情变化,怎么可能骗的过,陪她有十几年的李悦喜。
“别闭着,李姨看出来了,想哭就哭吧,李姨知道你难受。”
她坐在徐可恩的床边,叹了一口气,徐可恩知道被看穿了,索性了不瞒了,支起身就那么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悦喜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情绪发泄完,徐可恩从她的怀里退了出来,低着头抹点眼泪。
“女娃就像水做的,你看李姨这棉袄都能拧出水来了。”她开玩笑的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是李姨叫我哭的。”徐可恩睁着哭红的双眼,反答到,她已经哭过了,不想让李悦喜再为她担心。
“你这丫头,以后我就准备桶给你装眼泪得了。”
“哪有那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