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白色的布鞋将它全数踩熄灭,顾可轻蔑的扯了下嘴唇。
三年的时间还真能改变一个人。
她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心里泛着的苦涩还真是一点都不减而且反增。
高中生的她,不但学习一落千丈,而且还喜欢上了烟,苦涩的闻道还真不好受,可她只能这样麻痹自己,麻痹自己不去想他。
想那个人离开的理由居然是,他想要自由。
——可笑的自由。
她嘲笑的撇嘴,闭眼间就能反复无常的回忆起他离开时与她苦苦的哀求。
“……小易昂,你不要去别市好不好,如果你讨厌我,我听话……我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不需要,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小易昂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一个人,我害怕。”
那时候的他好像是甩开自己来着。
冷漠决绝目光,还真是让她印象深刻。
“顾可,别再纠缠我,我并不讨厌你,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就像被安排好了一样,依照我父母给我准备好的路途直走,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好像那时候的她只顾着他不要离开,懵懵懂懂间,只抱着他手臂,却被甩开。
跌坐在地上的她,眼泪直掉,哀求的唯一办法也是想打感情牌,可惜结果可想而知。
“不要离开好不好,你是不是不喜欢可可,所以才那么容易说离开就离开,你是不是不喜欢可可,如果你对可可有一点点喜欢,就留下来好不好,我去求干妈,我去求干爸,求他们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顾可闭上了泛酸的眼睛。
既然选择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三年的时间,她也可以用一整个暑假来忘记他的全部。
许易昂可以冷漠绝情,她也同样可以。
不是吗?
思绪一乱,每想起许易昂,她的烟瘾就容易泛起。
忍了忍才从书包里掏出糖果杜绝泛滥的烟瘾。
她不想让疼爱她的父母担心,更不想让他们得知,她任性的在毁掉自己。
身后的喇叭声响起,顾可回头。
盯着这辆一点都不熟悉的黑色车子,顾可收回目光直接继续走。
“顾可!”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不熟悉的成熟稳重。
车子在她身旁停下,那张脸也清晰的入了她的眼里。
这次她很清醒,不是在梦里。
也不是在幻觉里。
坐在副驾驶上,顾可觉得自己真可笑。
他叫她上车,她就乖乖上车,活该被欺负。
许易昂西装领带拉开了许,眸色很深,就像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让人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瘦了。”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顾可侧斜过去的眼珠子带着讥讽。
“托你离开的福,……哦不对,你应该高兴,因为你的离开,我每天都吃不下饭,甚至得了厌食症,必须每天打营养针才能活下去,你看,我的命原来这么不值钱。”
许易昂脸色沉冷,看向她的眸子带着歉意。
顾可移开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近了又远去的风景。
半晌听他淡漠的声音带了些什么情绪。
“可可,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你不必向一个你不喜欢的人道歉,毕竟那都我自作自受,我活该,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半嘲讽半自嘲的说完,顾可突然觉得很累,现在的她就像一只长满刺,用她的满身刺去戳伤另一个人。
低级又可悲。
“……可可。”
许易昂看向她,满满的忧伤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
“我很抱歉。”
“不必了,我现在最讨厌就是从你嘴里听到对不起跟抱歉,仿佛我做的让自己难受的事情都来自于你一样,我不想要这种感觉,我承受不起。”
她将脸撇向别处,许易昂伸手想去碰她清瘦的脸颊,顾可侧身后退,重新看向他的目光带着防备。
像是看向到他眸色里的一抹异色,顾可眨眼间,他已经将头摆正,稳稳的开着车。
“我在意你的。”
他突然冒出这句似无奈又似无力的话,顾可承认自己心尖蓦然一揪。
却止不住反击回去,伤害过去。
“多少你的在意,我还苟且残喘的活着。”
“顾可!”
顾可倔强的对上他类似古井般的眸子终于有了裂痕,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不够,这种报复的心里一旦出现,就不会那么容易停止。
“乖点,你这样让我束手无策。”
他疲惫万分的嗓音入了顾可的耳朵无疑就是一颗没定时炸弹,猛然间撩开了顾可隐藏起来的獠牙。
她就是太乖,所以被伤害。
她的乖没得来他的疼惜,而是抛弃。
她不应该乖的,她应该任性不懂事些,所以当初他才不那么容易扔掉。
“停车,我要下车!”
顾可瞪着他,许易昂蹙眉,眸子瞥向她的脸,刚刚全部的情绪已经转变冷静非常。
“我送你回去。”
“我再说一次,我想下车!”
“太阳都快落山了,我送你回去!”
他强势的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顾可以前或许会忌惮,但现在不会了,也不想了。
用力的按开车门,可惜没等她一只脚踏出去,整个人被扯了进去。
车子猛然的刹车,刺耳又诡异。
“你找死吗!”
满是怒意的话落进顾可的耳里,那双紧紧禁锢她腰身的铁臂,刚劲有力。
顾可苍白的脸色逐渐找回血色,扭身推开他,冷冷的看了他同样阴沉的脸。
“不是死不了吗?不是还有你拉着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别再做出你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
他的无奈顾可全数收入眼底,她扯了扯僵硬的脸部。
“我为什么伤害自己,你不知道吗?”
“你恨我,就将恨转移到我身上,我替你承受,我替你……”
“自作多情!”
顾可厌恶的将他推开,冷清的眼睛停在他脸上,随后嘴角轻扯,毫不犹豫的下了车,招了另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许易昂随着她离去的后,五指紧紧握成拳。
眸子晦暗不明的翻找放在方向盘左边的烟,余光偏向看到了一包遗落在副驾驶角落的烟。
顾可回家倒头就睡,将被子紧紧蒙住了头。
猛然间醒来已经是深夜,盯着黑漆漆的房间,打开床头柜上的灯才光亮了些。
烟瘾一下子犯上来,可惜摸向口袋却找不着了。
她烦躁的扯了下头发,只能重新掏出包里的糖果来压制。
但嘴巴里充斥着水果味的香甜,顾可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
拉开窗帘,一地夜光落了进来。
泛凉又寂寥。
想起先前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事,仿佛隔了好久,久到她现在回想起来有些模糊。
可模糊间又逐渐清晰。
清晰到她失常的神情印上她的脑海里。
让她觉得悲凉。
她不该这样的,她该心平气和的放下,然后挥手祝福,这样才是一直想要洒脱的顾可。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落上她的床被,瞥向没有拉上的阳台门跟帘子,顾可索性起来。
手肘撞到一具刚硬的身躯,顾可吓的一颤,差点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猛然拉过来,摆正她的身形就将她扣在怀里。
“你想做……”
“别说话,陪我睡会。”
顾可本想大声嚷出声,然而熟悉的声音跟那张前几个小时候回想过的脸,现在如梦一样,近在咫尺,她的眼前。
他的倦容与平缓的呼吸,正让她随意观赏。
以前她奢望的事,如今触手可得,让她觉得可笑。
“许易昂!”
她平声呼唤,他轻“嗯”了声音,眼帘阖着不动。
“你怎么进来的?”
他手臂紧揽着她的腰,漂亮的薄唇在她眼前一动一合。
“爬阳台。”
顾可冷笑,“原来你喜欢做偷鸡摸狗的事。”
他蹙眉忧伤,“别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不像我?好欺负,好脾气的人才是我?”
顾可冷哼,许易昂伸出温润的手心捂住她的脸,指腹在她脸蛋上摩擦着。
“可可,陪我睡一下,就这一会,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
他恳求的嗓子沙哑的厉害,眼圈下是浓重的疲倦。
她不该心疼,可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去心疼他。
她活该犯贱。
顾可偏开头,不再看他,也不再挣扎。
就这么任性一会,放纵自己一会,他醒来了,就散了。
顾可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微凉的位置,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就像一场梦,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
捏了捏睡久泛疼的脑袋,穿着拖鞋下楼就看见正在端菜的许易昂。
顾可下楼梯的脚步一滞,看着他。
许易昂仿佛若无其事般朝她轻颌首,继续往厨房里走。
接着是林笑跟她妈妈,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我还没尝过易昂做过的菜,挺期待的。”
她老妈很自觉的将尴尬掩去。
“那等一下你就多吃些,好吃也算我教的好。”
林笑也笑眯着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打趣着,见到站在楼梯上顾可。
两人脸色有几秒不自在,随后笑着朝她招手下楼。
毕竟曾经的顾可差点因为许易昂的离开,而丧失了求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