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弄啥嘞?”何舒皱着眉头,对着作业本勾勾叉叉,越改越气愤,“这是没有带脑子过来吗?”
“啊?”正在和何舒连线的萧诺感觉很奇怪,怎么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突然骂人了呢?
“噢,不好意思,不是在说你。”在说这个作业本的学生呢,昨天上课才重点强调的知识点,今天就忘了,作业还做得一塌糊涂。最可气的,这还不是个案!“我说了他们又听不进脑子里,我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天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气死我了。”
“别气别气,气多了伤肝。”何舒现在这样子还真有点像以前被她气得跳脚得老师。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只是对于何舒自身来说,有些很重要的东西好像变了。
“没事,我的肝硬得很。”何舒收住了心中的怒气。嗨!莫生气莫生气,我若气死谁如意?“诺诺,我不跟你聊了。我要改作业了。”
“啧啧啧,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们怎么就是学不会呢?”以前觉得学习很难,现在发现教人学习更加难。她明明风华正茂,怎么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白发苍苍?正式站上讲台讲课也一年多了,为什么她的心总是空落落的?有时候她还不是看起来的那么从容淡定,心里面急躁的很呢。
“舒,来,陪我喝会儿茶。”王老师在何舒房间门口站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刚才何舒发脾气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师父,我这儿作业还没改完呢,改完作业还要备课呢。”
“晚点再做。反正你的肝硬得很。”这么晚了还请她喝茶,也没打算让她早睡了。
“嘿嘿,好吧。师父想喝什么茶?”何舒走向茶柜,开始挑茶。“高山鸭屎香好不好?还是雪片鸭屎香?”一款有山韵,一款味甘甜。
“换一个。茶柜那么多茶,怎么这么喜欢鸭屎香。”自从何舒年前从凤凰山那里抱回两罐鸭屎香,她就没喝过其他茶了。“小青柑好不好?”
“换一个。”现在还不是盛夏,她还不想喝这个。“煮个老白茶吧,加几个红枣,养生。”
夜晚的樵山宁静祥和。山风吹走日间的热浪,吹走尘埃,扫静夜空,留下繁星闪烁。层层阶梯延绵而上,一栋一栋教学楼沉稳地矗立在乔木之间。已经是十点半,晚修下课十分钟了,一间一间教室的灯光还亮着。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与天上的星光相映。
何舒和她的师父面对面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将茶细品。夜风缓来嗅茶香,吹动茶炉内的火焰。陶制的侧把壶盛着沸腾的茶汤。老白茶茶香与红枣的枣香相融,散发在空气中。俯身斟茶,茶汤冲入白瓷茶杯,像是清泉缓缓流下。
“你看看,那群孩子还在这么认真地学习。”
何舒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向与他们阳台正对面的教学楼。课室的灯光久久还未熄灭。发自心底的欣慰和满意从她的眼睛中迸发出光芒。批改作业时的郁闷随风吹散。
“像不像以前读书的你?”师父饮一口热茶,开始有目的性地和何舒“闲聊”。
“不像。我那时一下课就跑了。”她忍不住笑了。若不是师父提起,她还想不起来,高中时候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N中是她深深留恋的地方,她记得操场上的鸡蛋花,记得石梯边的紫藤萝,记得金句频出的老师们,记得意气风发的同学们,唯独不记得曾经的自己。
回忆之中,这偌大的校园里每一处景色,每一位故人都是如此清晰,而她的身影却模糊了。午后匆匆奔上六楼教室的短发女孩是她吗?和朋友忿忿地怼学校不合理政策的那学生是她吗?凌晨四点钟偷偷在宿舍阳台学数学的那个人是她吗?这所学校太多那样的她。她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总觉得自己的背上有翅膀和光芒。而现在,曾经的那个她,已经无影无踪。
茶壶里的茶还在沸腾。对面的教室的灯光还未熄灭。那是在山中闪烁的星光。
果然,夜晚是不能喝太多茶的。何舒现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茶多酚还在转化成咖啡因刺激着她的神经,而更让她无法入眠的,是刚才与她师父的对话。
“一个心散就能概括你的班的学习状况了?你喝茶都能分清楚什么香型什么韵味,为什么这么不清楚你自己班的情况?”
“我明明已经把内容讲得很清楚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你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本科四年,教硕两年,你都在接受师范教育。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学生为什么听不进去,那你的学生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不进去?”
“不要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去俯视那些正在经历你以前经历过的那个阶段的人。”
师父的每一句话都在敲击着何舒的心灵。被冰封在心底的东西好像渐渐被凿开了。“不要忘记你自己的初心。”
窗外,那个天空好像还是和多年前的一样。同样的繁星闪烁,同样的明日朝阳。
……
“兄弟,听说开始学煮汤啦?”
慕容烨深夜不开黑,专门给萧御发信息?八成是专门过来嘲笑他的!
“诺诺跟你说的?”这个大喇叭!迟早要把她的嘴巴缝起来!
“嗯!是不是很难喝?”
“也是她说的?”天!哪有很难喝!就是香菇硬了点,淀粉糊成团,玉米能嚼出梗,而已啦!你只喝汤水的话,还是挺好喝的嘛!就是咸了点。
“不,这个是我自悟的。”萧御怎么可能和做饭联系在一起呢?萧御能做饭,那慕容烨就能上王者。
“那改天请你来尝尝。”反正他家里人已经极度拒绝替他尝菜了,再来一只小白鼠也不错。
“啊,我徒弟来找我了!不聊了。”谢谢啊,他还想活久一点。
“你一个青铜哪来的徒弟?”
“不信?我徒弟声音好甜的,给你听听?”
“滚!”
萧御没有理会慕容烨,点开另一个聊天框。
“不好意思,今天不是故意听你和诺诺聊天的。”这已经是四个小时前的信息了,对方还没有回信息。她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回复自己?埋怨他怕他伤心,原谅他怕自己没良心?
“没关系。”正在萧御纠结之际,期待的信息终于来了。
“你,还没休息啊?”已经十二点了。
“嗯,茶喝多了,睡不着。”何舒把手机放到书桌的一边。她想把教案给改一改。她想着从学生的学情这个方向来修改一下自己的教案。她自己有才华,有专业知识,她可以把一个知识点说得很清楚。但是,老师说清楚和学生听得懂完全是两码事。讲一堂课,需要准备的是什么?这位年轻的教师还在慢慢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