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婆婆那买来的去掉豆荚的豆子总共五十斤,磨了半斤让大家尝了鲜。剩下的就算是磨成豆浆卖,也撑不到下一批豆子收成,便挑了个儿大饱满的做种,剩下的萌了芽的好生培育着,长了豆苗还能拿去市集上卖,没萌芽的晒干了备用。
荒地开完,陈氏付了工钱,剩下的便全部自家人做了。
前世读过相关的书籍,黄豆的人工播种一亩地只需要十斤左右的种子便能长出三百至四百斤的黄豆,只是这荒地土壤不够肥沃,产量肯定会大打折扣。即便是王婆婆也不敢保证这豆子能收上来二百斤。
看着那三亩三分地,林月望天长叹,扶着酸软的腰肢继续播种。
时值春季,蚊虫繁多,刚下地时,所有的蚊虫像是协商好了似的,专对付林月和林秋儿那身细皮嫩肉,尤其是那水蛭,咬住了皮肤便要往里面钻,吓得小姐妹俩锄头一扔跑得比飞快,逗得那田间劳作的人笑得险些岔气。
后来,学着那些个大娘大娘将泥抹在手上,竟也有防蚊虫的奇效。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一身泥。
每日至太阳偏西,晚膳时,林月就觉得自己像是个饿了几辈子的饿死鬼,不一会儿便能吃掉两碗粥。
播种后的第三个月,豆田里开出了许多白色的小花儿,看着田间郁郁葱葱、齐膝盖高的黄豆株,林月喜上眉梢。
“这豆子的长势不错。”王婆婆站在一旁欣慰的说道。“若是天公作美,咱这豆子秋季的时候肯定能大丰收。”
林月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着,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蛋儿透着淡淡的小麦色,双眸亮得如同夏日夜里天上的繁星。
只可惜,事与愿违。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天空开始下起了大暴雨。
披着蓑衣,陈氏带着一家老小冒着****赶到豆田。
这大暴雨来得让人防不胜防,所幸豆田处于山脚,还有些坡度,雨水不至于积在田里将豆子淹死,只是这****砸在豆株上,看得林月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三天后的早晨,雨势终于减弱。
看着豆田里东倒西歪的豆株,陈氏一脸沮丧。
林月带着林秋儿、丫丫和林熙冒着雨跑上了山,捡了细藤和细棍、树枝连忙赶到豆田。
站在田坝上的陈氏正无奈的看着豆田,却见几个孩子浑身滴着水,抱着一大捆一大捆的藤蔓。
“娘亲,不管能不能救活,咱尽力就好。”林月神色温和,嘴角挂着笑。
年仅四岁的小林熙带着大大的草帽,肉呼呼的小手上抓着几根细细的树枝,抬起头,奶声奶气的对陈氏说道:“娘亲,熙儿也来帮忙。”
林秋儿对着陈氏点点头,漂亮的小脸上一道细细的口子渗着血珠也浑然不知的模样。显然是折树枝的时候被挂破了皮。
丫丫举着比自己还高的一捆树枝笑容灿烂,“陈姨,这豆子扶起来就好,会活的!”
陈氏顿时热泪盈眶,重重的点点头道:“好,好!”
顶着细雨,一大家子忙了一整天,终于将那倒下的黄豆全部扶正固定好,接下来便只能等了。
林月牵着林熙站在田坝上,看着那掉了一地的白花儿心疼道:“终于知道靠天吃饭是多无助的感觉了。”
最终存活下来的黄豆只有七成,却也远超出陈氏的预料了。
初秋,豆藤开始疯长,纯白的小花儿落了地,豆荚开始慢慢的变得饱满圆润。
王婆婆采了许多菊叶烧成灰,撒在了豆田里,据说这样能起到祛除害虫的效果,这让林月觉得十分神奇。
终于熬到豆叶全部掉落,一串串金黄色的豆荚压得豆杆弯了腰。
三亩三分地,一家子收了两天,才将所有的豆荚全部收完。陈氏和王婆婆忙着将豆杆晒干烧成灰,将豆田翻了一番,撒上豆杆灰。
秋高气爽,林熙拉着林月给他糊的纸风筝满院子跑,林月则是领着林秋儿和丫丫坐在院里剥豆荚。
“月丫头!”
门口传来林大娘的声音,林月抬头望去,只见她捧着一个菜篮子站在篱笆门外张望着。
自从上次丝帕的事情之后,林大壮便没再来过,两家也似乎没了联系,这林大娘该是有事。
“林大娘。”林月打开篱笆门,问道:“您是来找我娘的吗?”
林大娘瞥了一眼那满院晒着圆鼓鼓的豆子,便看着林月眉开眼笑道:“哦,我没啥事,给你们送只山鸡来。还有上次的那事儿,是你大娘不对,月丫头千万别介意啊!”
看着那肥硕的山鸡,林月不由得一惊,这穷山沟里一年到头能吃上肉的次数五个指头都能数完,这大娘怎么会突然送个山鸡过来?她向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儿饼,哪怕是掉下来砸到自己了,至少得起个大包!便谨慎道:“那事儿我已经忘了,大娘不必介怀。这山鸡您还是拿回去吧,大壮哥打个猎不容易!”
“我既然拿来了哪有拿回去的理儿?”林大娘连忙道:“我也不跟你绕弯了,我那蠢儿子自从上次回去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的,硬生生的瘦了一大圈!”说着,林大娘的眼眶就红了,继续道:“我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月丫头啊,大娘知道你看不上我们大壮,但好歹你去帮我劝劝他吧。他要是出个什么事,大娘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林月为难道:“林大娘应该知道,我去了只会让他更伤心。”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能使的法子我全试了!月丫头啊!大娘求你了!”说着,林大娘便要跪下。
林月连忙扶住她,道:“大娘您别这样。我试试吧,但是我不能保证不会变得更糟。”
听见林月的话,林大娘犹豫了,咬着手指甲,小心翼翼的问道:“月丫头,你真不能给我们家大壮当媳妇儿吗?你看,我们家是猎户,最不缺的便是肉,你若是嫁……”
“大娘,”林月打断了林大娘的话,“多谢大娘抬爱,月儿暂时不想嫁人。”
这林大娘倒也不是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只是叹了口气,道:“是大娘妄想了,走吧,丫头,若是你都叫不醒这混小子,大娘也认了。”
于是,林月跟着林大娘来到她家。
一到林大娘的家门口,林月便看见林大壮风一般的飞奔进屋,错愕的转头看向林大娘。只见她笑得合不拢嘴。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一来,这臭小子铁定就活过来了!瞧他那胡子邋遢样儿!”说完,推开栅栏门扯着嗓子喊道:“混小子,还不快沏壶茶来好好款待你月儿妹妹!”
许久之后,林大壮终于出现在林月面前。
林月看了他一眼,确实是比之前清瘦了些,但看起来却更结实了。只是那脸色有些难看,也许真是许久没睡好了。微微颔首,林月道:“大壮哥好。”
林大壮脸一红,责怪的看了林大娘一眼,对着林月道:“月儿妹妹怎的来了?是不是我娘为难你了?”
“没有,我听说大壮哥生病了,来瞧瞧。如今看大壮哥好了,我便放心了,前些日子谢谢大壮哥的提醒。”林月微微笑道。
听见林月的话,林大壮眼一亮,憨憨的抓了抓脑袋,呵呵笑了。“我很好,月儿妹妹不用担心。”
林大壮不再病怏怏,林大娘喜上眉梢,随意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见林大娘走开,林月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壮哥没事,我便回去了,现在正是农忙时期。”
她不想让林大壮产生任何误会。
林大壮一愣,着急道:“月儿妹妹不多坐会儿?吃了午饭再走吧!”
话说完,林大壮又红了脸。
林月摇摇头,咬咬牙道:“大壮哥,其实我来只是看看你,还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我把大壮哥当成邻家哥哥,再无他想。”
话音刚落,林大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厚厚的嘴唇动了动,竟吐不出一字。
“这世上比月儿好的女子多的是,大壮哥不必介怀。”
“可这世上只有一个林月儿。”林大壮突然说道,“我知道,像我这样的粗人配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变好的!到时候月儿妹妹是不是会给我一次机会?”
即便是残忍,林月依旧不给他一丝希望。“不会。”
林大壮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却还是站定了,坚定道:“不管怎样,我不会放弃!”
林月顿时觉得有点头疼,叹了口气,“大壮哥何必执着?”
倔强的看着林月,林大壮不再说话。
“这是怎么了?”林大娘端着水壶走了进来。
林月看了林大壮一眼,对林大娘道:“大娘,月儿尽力了。家中还有些事,我得早些回去了。”
“月丫头不吃口茶再走?”林大娘问道。
“不了,我先走了。”林月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林月一走,林大娘便凑到林大壮跟前,兴奋的问道:“怎样怎样?”
瞪了林大娘一眼,林大壮道:“娘,以后这事你就别掺和了!”
“哪能啊!娶媳妇儿可是人生头等大事!”林大娘惊叫道。
“总之,我说不要管你便不要再管,否则我便不理你了!”林大壮威胁道。
“好好好!臭小子!这媳妇还没娶过门就把娘给忘了!”
“娘!”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林月并不知道,她这一趟,竟让林大壮成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