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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番外:凌灵篇

三岁那年,师傅从外面带了一个小男孩儿回来,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师傅牵着我的手跟我说,他是师兄,叫凌云。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是师兄,至于师兄二字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探究。直到凌枫气冲冲的说不公平的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什么是师兄。

原来,师兄就是高人一等。

小小的我开始排斥凌云,仗着自己有一张能惹师傅疼爱的脸,在凌枫的怂恿下对凌云百般刁难,我甚至要求他从神医谷滚出去,否则会让所有人打他。

可凌云始终面无表情,这是我最讨厌的一点。

于是,我召集了我的小跟班儿和凌枫的小跟班儿们,将凌云给打了一顿。

小小的我骄傲的站在被打趴下的凌云面前,对他说:“马上给我滚出神医谷!”

那时候,他抬起头看着我,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忘记他当时的眼神,冷漠、无视,就如同一个君王一般。至今我仍不确定,是否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深深的喜欢上了他,无法自拔。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无视身上的污痕,一瘸一拐的走了。

我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凌枫之后,转身就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打他,因为从那之后,凌云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时,谷中所有的孩子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凌枫说肯定是师傅偏心,偷偷的将容易学的武功教给他了。因此,我哭着闹着找到了师傅,那天,师傅笑得很温和,递给了我一本内功心法,我从来都不是练功的料,因此师傅将心法给我之后,我就丢给了凌枫。

知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师傅偏心,而是他太过强大。

我八岁那年,凌云已经将师傅所有的医书倒背如流,而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轻功。

但是我不怕,我有师傅,他很疼我。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仗着师傅的宠爱,为所欲为。

那一日,谷中有了新的委托,指名要凌云。而那时候的凌云,年仅十二岁。

我偷偷的跟着凌云出了谷,偷偷的跟在他身后,想去看他出糗,看他挨骂,又或者只是想跟着他,总之,我跟着去了,看着他娴熟的看病施针,看着他认真的写着一张张药方,看着他镇定自若、自信从容,站在树上的我第一次产生了憧憬。

我也想像凌云那样厉害!

只是自大的我没有注意到,那个府中的暗卫已经盯上了我,从树上被一箭射下来时,我还没有回过神。好在长期的训练让我有了警惕,躲过了要害,可还是摔得很惨。

拿着长枪的侍卫将我团团围住,一向胆大包天的我突然害怕了。

“师兄,是我!我是灵儿!”第一次,我喊了他一声师兄。

跟前侍卫突然让开了一条通道,我看见凌云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我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他看着我,眼中却半点情绪都没有,转身就走了,就在我想开口喊住他的时候,风中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是谷中的人。”

凌云在谷中很少开口说话,少的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哑巴。加之我从来没有听见他开口超过三个字,此时的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如同天籁。

这是他第一次救了我。

第二次,我依旧偷偷的跟着他出诊。

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谷外的人都说,神医谷中有个天下第一美人,医术了得,轻功了得,武功却是一般。

只是这一次,我们遇上了传说中的坏人。所谓传说中的坏人,便是那些贪财好色,妄图玷污稍有美色的女子的坏人。

我想逃,可惜年幼无知的我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很快便被抓住了。

就在我绝望的以为自己会失贞时,师兄如同天神一般的出现了,他打跑了坏人,脱下了他的外袍扔在我身上。

从那以后,我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从那天开始,只要有凌云的地方,就会有我,我不再喊他的名字,而是由衷的叫着‘师兄’,却深怕他发现我对他另有所图,自认为将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

及笄礼这一年,师兄出诊刚好回来,他身后跟着一只毛尾泛着紫色的小貂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貂儿抬头看着我,我以为它是师兄抓回来送给我的及笄礼物,让我白白高兴了好几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紫云貂,一只养在师傅的院里,是师兄回来复命时,这调皮的貂儿自己跟着他出来的。

同一天,凌枫将我约到小溪边,他说他喜欢我,想要娶我,说会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我一点都不高兴,我多希望站在对面的人是师兄而不是凌枫。

对于凌枫,自从师兄救了我之后我便不再搭理他,因为我知道他一直在挑拨离间。心思太过沉重,即便没有师兄,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十八岁那一年,师兄二十岁。他从未接近过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女子,即便是谷中的女弟子对他都抱着爱慕之心,可师兄对我依旧是最特别的。

终于,我鼓起勇气跟师兄说了我藏在心中好几年的事情。

结果,师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那天,我哭得天昏地暗。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为什么唯独对我与对别人不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亲人,跟师傅一样的亲人。

我二十岁的某一个夜晚,师兄突然不见了。

我找遍了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最终哭着找到了师傅,师傅说,“云儿啊?哦,中了毒好丑,我把他扔在北边出口的那座山上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第一次,我冲着师傅发了脾气:“师傅!你怎么可以这样!”

然后我独自出了神医谷,在北边出口的山上找了三日三夜,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凌音说,也许他已经被野兽吃掉了。我抱着紫云貂又哭了一夜。

直到半年后,外头突然传来了消息称,若城出了个大山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几乎能媲美神医谷!

我死去的心突然又开始跳动。

带着凌音,我去了若城传说中那个大山神医所在的‘陈氏食馆’。

看见那人时,我哭了,那是我的师兄,即使变丑了变黑了,我依旧认得出,那就是我的师兄。只是……

师兄寸步不离的跟在一个小女孩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我退缩了,将凌音赶回神医谷,找了家最近的客栈住下,这一住,就是半年。

我躲在暗处,看着师兄为了她哭,为了她笑,为了她流血,为了她近乎癫狂。一次又一次,在我的心上划上一刀又一刀,痛得我再也落不了泪,心已经麻木了。我不愿拆散他们,更不愿去打扰虽然痴傻了,却过得无比开心的师兄,师兄在这个叫做林月的小女孩跟前,笑得那么真,那么灿烂,我实在不忍心打碎那样的笑容。

不知道凌枫从哪儿得知的消息,竟然想要趁师傅还没有发现之前派人暗杀师兄,却不知我一直都在师兄身边,杀手来了一批又一批,打得我精疲力尽,只能回谷找帮手,却不想回来时,看见的是师兄为了那个女人跳下悬崖的场景!

我险些跟着跳了下去,却被凌音拉住了。她趴在悬崖边上痛哭流涕,声称不明白那个女人哪儿比我好。我让他们下去找,可凌音却说:“可这断崖没人知道多深……大师兄这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我没有放弃,运起自以为是的轻功,小心翼翼的找着落脚点,跟着跳了下去。但这悬崖显然深得超乎我的意料。

我被悬在了悬崖上的一块凸起的巨石上。

师傅带着青魅来的时候,我看得出他很生气,却不知他是气我的自以为是,还是气师兄的不爱惜生命。

那女人被师兄保护得很好,师兄大难不死,还清掉了体内的许多毒素,恢复了神智。

我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因为师兄不肯回神医谷。

他发现了我,可他却当做没有看见我,取走了他所有的积蓄给那个小女孩当聘礼,为了讨她欢心,在她家边上建了一个与树屋一模一样的屋子,然后他们成亲了。

成亲前一日,师兄给了我一杯酒,他说:“回去吧,就当我死了。”

我怎么可能当你已经死了啊,师兄……

我回了神医谷,却发现凌枫依旧有小动作,这一日,凌枫偷偷的从北边出了神医谷,我跟了上去,正好遇上了上山打猎的师兄。

凌枫和师兄动起了手,我为了替师兄挡住凌枫,险些被凌枫失手拍下悬崖。

我们三人被师傅带回了神医谷。

师兄因与外人联姻,被罚去刑堂挨了五百血鞭,打得他皮开肉绽,却死活不肯松口,硬是要回那个小村子。

师傅气急了,喂他吃下了忘尘。

醒过来的师兄忘记了他在那小村子的这一年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女人。

日子又恢复到一年前的模样,我很自私的觉得开心,很开心!

又是一年匆匆而过,谷外最强大的恒城城主要给他的独子娶儿媳妇儿了,师傅说,让我跟师兄一起去送礼,好歹给神医谷带来过那么多好处。

于是,我和师兄收拾了东西便出了谷。

在城主府,我们遇上了林月。

看见她的一瞬间,我整颗心都捏紧了。万幸的是,师兄没认出她来,险些杀了她。

看着她掉眼泪,我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坏的无可救药,于是,我救下了她,给了她玉露膏。却没想到三年后,她会出现在神医谷,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

即使师兄忘了她,可他却忘不了对她的感情。

他违背了谷中的规定,救下了他们。然后,挨了一百血鞭。

自从林月出现之后,我的心便一直在流血。可我却没办法怨恨这个坚强的小女人,她比我年轻,比我坚强,比我勇敢,比我善良,即便她长相不如我。所以,凌枫教唆谷中的弟子们伤害他们时,我毅然选择了站在师兄这一边。

师兄的镇定自若是我这一生都学不来的,他的爱也是我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与其让彼此都痛苦,还不如默默地祝福他们。

为了保护凌霄,他们将他放在了神医谷。

看着这个与师兄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我狠不下心让他在谷中自生自灭。我仔细的照顾着他,甚至动了让他当我的干儿子的念头,毕竟这一生,我不可能在爱上任何人。

可是,上天似乎不愿看我过得好。他让凌枫毁了我的清白!

那些脏脏的人在我身上动作时,我恨不得自我了断!可穴道被封住,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喊得喉咙都哑了,师兄都没有出现……

对啊,师兄怎么可能还会来……他怀里现在正抱着别的女人啊……

我只能求凌枫,不要再折磨我!可那个畜生竟然给我吃下了大量的五石散!五石散发作的时候,我生不如死!我苦苦哀求他们,给我五石散,就算一个妓女一般的用自己的身体去跟他们换五石散,为的就是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我恨凌枫!我恨林月,可我恨不起师兄,我爱他啊……

凌枫给了我足量的五石散,让我将林月从神医谷里引诱出来,我养好了伤,直接将她从神医谷绑了出来,当着凌霄,那个我最喜欢的孩子的面,我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他哭着喊着“凌姨姨你为什么要抓走娘亲?”

最终,头也不回的跑了。我怕我会心软,我要让这个抢走我的男人的女人好好的尝尝我受过的苦!

可见到凌枫的时候,我后悔了。

奈何我竟无力反抗……师兄,我对不起你……

五石散发作时,当着嫂子的面我苦苦哀求他们,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我催动了师傅,我悔啊!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东西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心中最重要的人?!

于是,我催动了经脉逆行,用剩下的寿命换来了三日的清醒,然后,我护住了嫂子。

看着嫂子和她娘的模样,我终于知道嫂子的坚强是从何而来,她有一个好母亲。只是,嫂子被凌枫抓走了,可是我无能为力。

被关在了地牢里的我即使再焦急,也只能祈求上天别再让嫂子重复我的痛苦!

老天爷似乎听见了我这将死之人的祈求。

师兄来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师兄,他就像一个魔鬼,见人就杀。

师兄救走了嫂子,我不知道嫂子到底有没有经历我经历过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师兄很生气,我不敢正眼看他,我怕从他眼中看见愤恨。

看着师兄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看我一眼,我不知该喜该悲。

就在我想要离开时,进了屋的老爷爷突然被打了出来!下意识的,我挡在了林月的母亲跟前。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看着眼前笑容诡异的人,睁大了眼!

这是林月的管事?!

生命的流逝让我恐惧,让我不安!怎么可以?!这人居然才是幕后黑手!

我不愿死!我不能死!我要告诉嫂子!必须告诉嫂子!

可当眼前一片黑暗之后,我只能恨自己无能!说不出话来,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不甘!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了师兄的声音。

他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我突然崩溃了,师兄……

还好,还好师兄知道,还好师兄明察,还好师兄……还愿意与我说话……

师兄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别再遇上了好吗?我不想再爱上你了,爱你真的很痛苦啊……师兄啊,若是下辈子我们又遇上了,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吗?师兄啊,若是下辈子我们还是朋友,你可否再叫我一声‘灵儿’?

师兄啊,灵儿走了,你要幸福…能遇上你爱上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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