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迷茫过，痛苦过，质疑过。为什么命运会如此不公，非要让我走上那么一条艰难的道路？为什么我从出生开始就要经历比别人更多的磨难呢？”
黑暗之中，一个沧桑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
“可是多年之后，当我回看那时候的痛苦、拼搏，并从困难中脱身的故事，都不由得心生侥幸，忍不住感谢过去那个独立自强、努力拼搏的自己。到了今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想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黑暗中，没有一丝声音。
“真的不听吗？”
“闭嘴。”齐恩思说。
然而橙子依旧滔滔不绝：“其实你也不用沮丧。魔法师里本来就有一半人没有专精天赋，你能有两个方向，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了。本来没专精也关系不大，而且这两个专精说不定也能产生奇效啊？有句谚语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乞丐就不要挑肥拣瘦’。”
“闭嘴。”齐恩思有气无力。
“话说你就不好奇我的声音为什么出现了变化吗？”
“……”
声音从老年声线变到了少年的声音：“我有嘴了！或者说即将有嘴，这是我变化的又一次大进展，而且我以前的声音太难听了，所以也趁这个机会调整了一下，现在的我有十多种可选的声音哦！”
“实际上我也想过，我一个堂堂正正的橙子为什么非要往人的方向上发展呢？不过仔细再一深思，如果保持原有的模样，我肯定会被人类抓起来，榨成汁。面对和自己长得不一样的生物，你们总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各种残忍的处置方式……”
齐恩思的声音带了些许怒意：“你再打扰我睡觉，我就立马把你榨成汁。”
房间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橙子又说道：“你看吧，残忍的威胁。”
齐恩思攥紧了拳头，决定要是这家伙再多说一句，就把口头威胁化为实际行动。
不过在此之后，这家伙终于自觉地把它居住的抽屉一拉。
世界安静了。
其实橙子之前说的那些话，齐恩思又何尝不懂。不过这种不甘的情绪，绝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平息的。
然而不甘归不甘，第二天他还是到北区，找到了一家光线昏暗、气味恶臭的店，在一位脸皮皱得跟烂橘子一样、满脸不怀好意的老年店主的注视下，买了一本《劫咒》和一本讲述占卜知识的《命运幽文》。两本书都很扎实，并不比最早买到的那两本符文书轻。
同样是背着书回家，齐恩思这一次没有立刻投入学习中。
本来如果专精天赋是某些和正面实战搭边的魔法，那他还得进行一系列的魔法学习计划设定、魔法习惯调整。眼下没有这份好运，那么按照书上的基本培养方案去实施便可以了，少了份烦恼，也姑且算是一个能自欺欺人，寻得宽慰的好处吧。
而具体的整个学习过程，包括了数年的不断地阅读、冥想、练习乃至实战，急不在一时。不管是正面实战，符文学习还是诅咒与占卜，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所以齐恩思觉得与其怀着不甘的心态苦读，不如先想办法调整一下。
他上楼画了一幅画，整理了阁楼里的物件，甚至帮着惶恐的老克林做了一些家务，心中的烦躁依然没有完全散去。
于是他梳洗一番，穿戴整齐，提起手杖走出门去。
站在大街上，他又一次产生了久违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干什么”的想法。
齐恩思已经屡次打扰弗拉尔爵士，还经常委托他办事。虽然一直有付些许委托费用，对方也没表达过什么不满，但齐恩思自己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这次就暂时不去招惹他了。
而前往新月画廊也不太好，这不仅因为是自己穿越过来后和画廊主人穆尔关系并不那么紧密，更因为现在要是去那里，多半会被人认出来围住。
的确，现在他的画作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普通市民大半不会知道这一号人物，即使知道在路上遇到估计同样认不出来。
然而若去了满是艺术鉴赏者的地方，再被几个眼尖的家伙见到，那就等同于羊入虎口了。一群人围上来问东问西，热情的甚至直接邀请绘画，一时半会儿绝对脱不了身。
齐恩思是出来散心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还有一个德文西子爵……但毕竟这家伙实际上也不是很熟，而且他们家族现在还正处理大麻烦，这麻烦有一小半还得归罪到齐恩思头上。
思前想后，齐恩思叹了口气。
他发觉自己在这座城里真的缺少朋友。
在漫无目的地行走中，他视图回忆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人，但大多都是点头之交。其余的有几乎都不适合拜访。
至于米娅·巴尔迪尼，齐恩思更是连她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在进入一家看上去很高级的餐馆，却因为没有预约而被礼貌地请出来之后，齐恩思心中的悲愤终于满溢了出来。
因此，纵然他准确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此时的心情不恰当、行径孩子气、想法幼稚。他还是趁着这股劲，做出了一个之前一直有考虑过，但数次没有实行的决定：找到似乎与米娅有亲戚关系的莫森伯爵，向他询问米娅的住址，以后再找个理由上门拜访她。
做出决定，齐恩思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会被拒绝、会被鄙视、会被当作怪人的觉悟向着伯爵居住地所在的区域走去。
到达伯爵庄园的大门口，齐恩思向门卫表明身份，并极其礼貌和谨慎地说明了自己想要与莫森伯爵见面。
几位门卫显然没有把他当成事，但还是尽职尽责，让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位做了登记，并且派他进去送了口信。
之后，齐恩思便在门口等了将近一刻钟。
等待有点熬人，但齐恩思知道这是好的征兆。
如果要让他走，肯定早就有人出来放话了。
而现在要等很久，说明伯爵多半曾经对某位下人提过自己的名字，所以来访的消息已经上报，只不过这种可能相对不重要的信息，从下到上传递必然需要浪费不小的时间。
这就是齐恩思非要枉顾礼仪，不告而来所应该付出的代价。不过他觉得这很值得，因为如果强行冷静思考，等这股头脑发热的劲过去，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这样做了。
不出所料地，在这一段等待之后，一位高挑的男仆来到门口，吩咐门卫帮忙开了门，恭敬地把齐恩思迎了进来。
齐恩思放下心来，忍不住暗中偷瞄了一下那几个守卫。不过一眼看去，这些守卫们还是一幅没把一切当回事的样子，却依旧披坚执锐，尽职尽责地做着守卫工作。
看来他们不是看不起谁，而是见怪不怪了……
齐恩思一面暗暗点头，一面鄙视了一下自己那些不值一提的庸俗小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