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外面的雨小了许多，这个夜晚苏卿儿被药物控制强行进入了睡眠，可有一个人却是被梦魇缠绕，无法入眠。
“你这个姑娘怎么一直跟着我。”
“苏卿儿和顾少寒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
“苏卿儿就是叶子吗？”
“她怎么可能是叶子！”
“我才是叶子！真正的叶子！”
“啊——”
叶莹莹站在楼梯口，怔怔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从楼梯上滚下来，看着那一摊血迹和最后那个求救的眼神似乎不敢相信，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情绪激动伸了一下手而已，是这个老太婆自己没有站稳。
“我没错，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不是我——”
听到卧室的动静，顾少寒立即赶到打开灯，就看到叶莹莹散落着头发坐在床边，眼睛里是满满的恐惧，一看到他进来，颤抖着扑进他怀里。
“做噩梦了？”
“少寒我怕，你陪着我，不要走。”
顾少寒之前还以为叶莹莹是骗他的，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害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如此恐惧。
扑在顾少寒怀里的叶莹莹，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任何人都不能是叶子！叶子只能是她！
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
顾少寒瞧着叶莹莹这个模样，只当是她太害怕了，搂着她哄着她，陪着她再次入眠。
第二天，整个城海市都被冷空气侵袭，毛毛细雨扑湿了地面，人们都还躲在温暖的屋里，顾少辰已经敲响苏卿儿家的门。
“她醒了没？”
沈见宁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说，“醒是醒了，你自己看吧。”
顾少辰轻轻推开苏卿儿的房门，走到她的床边，“卿儿。”
“……”
“卿儿。”
“……”
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模样撕扯着顾少辰的心脏，第一次遇见她时，她有条不紊地为爷爷急救，在他自己都慌乱无比的时候她是那样的沉着冷静。
后来他故意调戏她时，她会害羞、会恼羞成怒。
在逛花鸟市场时，她脸上的笑容是他遇见的最美好的礼物。
曾经的她那么生动，一颦一笑都能在他的心海里翻起巨大的海浪。
现在的她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别说是笑容，一夜之间她丢掉眼中所有的光彩，曾经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
顾少辰陪着她坐了一会儿不得不离开，他还要帮助她处理外婆的后事，临走之前交代沈见宁一定要寸步不离看着她。
顾少寒在安置好叶莹莹后直接就来看苏卿儿，苏卿儿也没有给他任何表情和任何眼神。
他接过沈见宁端来的饭，小心喂给她，“吃一点。”
才喂了几勺，苏卿儿就再也不肯咽下去，稀饭顺着嘴角流下。顾少寒拿来纸巾为她轻轻擦去，最终也只能放弃。
直到看到苏卿儿闭上眼睛睡了，他才离开。
外婆的后事很快就解决好了，大家一起去墓地看望外婆。
暴雨过后的城海飘起了雪花，一夜之间是漫漫无边的白色。
苏卿儿跪在雪地中，抚摸着墓碑上熟悉的照片。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笑容，一切都那么熟悉，指尖都好似还残留着外婆的温度。
沈见宁也给外婆跪下，送她最后一程，尽这最后的孝心。
“我想跟外婆单独说会儿话。”雪花飘落在苏卿儿的发上，这是自从外婆出事后说的第一句话。
顾少辰看着苏卿儿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心中却是十分欢喜，憔悴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泪花，他就知道，她一定能撑下来。
他们都退到很远以外但保证苏卿儿在他们的视线内。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有不同的事情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最后只有顾少辰还站在那里。
他望着苏卿儿在白雪中孤单的背影，一个多小时，她就那样跪着一动不动，雪花已经在她的头上肩上积了满满一层。
顾少辰慢步走过去，拍打掉她身上的雪，将自己身上的厚大衣脱下来，温柔地裹在她的身上，“冷，别冻着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清晰看到从她眼眶里滚落下的泪水，闪烁的泪痕。
他的心口宛如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无法呼吸，他用指姆拭去她的泪水，擦干她的泪痕，“别哭，你还有妈妈，你妈妈还在等着你。”
听到妈妈，苏卿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张照片上，“第一次遇见外婆也是在这样的雪地里。那天晚上我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我好饿，看见一家饭店将剩饭倒到狗盘里我就去抢，我被打了一顿，我以为我要饿死了，却遇见了外婆。她带我回家，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她把她所有的积蓄都拿来给我妈妈看病，送我上学，那些钱是她本来攒着给去世的女儿的嫁妆。那个时候我就一直觉得外婆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后来学校开家长会，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骂我是野孩子，外婆知道后无论有多忙，她都会去参加。”
苏卿儿痛苦地闭上眼睛，最后的眼泪顺着眼角被挤出，紧抿着的双唇没有半点血色，往事一幕幕闪在脑海中。
顾少辰用力将她抱在怀中，想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全都给她。她的手、她的脸、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他用力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哈一口温暖的热气，再放到衣服最暖和的地方。
“从很小很小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别人是父母宠爱的孩子，而我……却是上天抛弃的孩子！”她控诉着，“可我依然感谢上天给了我妈妈，给了我外婆，所以我从不敢任性。一直以来，我都很努力、很认真、很小心地生活，为什么还是抛弃了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躲在顾少辰怀里，这是苏卿儿在自己醒来后毫无顾忌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最后一次，给自己最后一次大哭的机会，为了外婆为了妈妈，即使心如刀绞也要拼死撑下去。
此刻，落下的每一片雪花，仿佛都带着悲伤的色彩。
在苏卿儿看不到的地方，顾少辰也红了眼睛，仿佛有泪水蓄在眼眶里却始终没有流下来，像是想起了心痛的往事，抱着她的手臂提升了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