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在梁军之中，厮混已久，这梁军中有人认识自己，王勇倒也不觉意外，抬眼来辨认此人。
这人纵马奔到王勇前面，微笑着看着王勇。
此人大约二十年出头的年纪，十分年轻。身材瘦小，肩膀稍有些伛偻着，面色淡黄，稍显病态。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眼珠转动迅速，身在战场之上，虽然正与王勇答话，两只眼睛的余光，却警惕地瞥视着战场上的情况。
王勇稍一思索，使认出了此人。记得此人乃是小周都督马队里的一名骑兵。前些日子，自己与小周都督指挥车阵出战时，自己率领着马队出击薛军的大营，骑兵之中，便有此人，作战勇猛机警，事后，自己曾经在小周都督面前很是夸奖了他几句呢！
王勇还记得此人的姓氏，笑道：“小秦，你又随着周都督出来了？周都督一向可好？
那姓秦的小伙子笑着答礼，“周都督很好。王先生从北边过来，是要去找周都督么？”
“正是。”王勇点头说道。
小秦十分高兴，说道：“咱们正要收工回营，正好与王先生同行。周都督见了王先生，必定欢喜！”
王勇看了看他，他身上已经佩带着军官的徽记了。王勇使笑道：“嗬，升官了嘛，恭喜，恭喜！”
小秦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还不是上次随着王先生出战，立了些微功，得了周都督的赏识。以后，又跟着周都督出了几次兵，受了些劳苦，周都督便提拨小人做了副卫之职，饮水思源，小人得有今日，都是拜了王先生之赐。”
王勇见他神情诚恳，心中也很为他高兴，换了个话题，又问：
“嗯，我记得上次与你并肩作战的，还有一个黑脸的小后生呢，他现在怎么样啦？”
小秦立即就耷拉下来了脸皮，露出了一个伤心的表情，说道：
“唉，我这个小老乡，运气不好！前些日子，出兵与胡人一场小战斗，我这个兄弟中箭阵亡了。”
“噢，真倒霉！唉，这也是为军的本份，避免不了的。”王勇叹道。
小秦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一箭，是从背后射来的，也许是高党的恶贼所为……”
话未说完，战场那边，传来一阵欢呼之声，欢呼里，还夹杂着垂死士兵的惨呼声。
王勇与小秦一面谈话，一面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形，都已经看得很清楚，黑标军完全获胜，白标军溃散逃走。逃不走的，也不求饶，仍然拚死抵抗，都被一个一个的杀死了。
王勇惊呼道：“为何不肯纳降？与胡人交战，都不杀俘呢！”
小秦低声道：“咱们与高党结仇已深，前几日出镇以后，兄弟们经常这样相邀决斗。这次若是咱们败了，那些步兵兄弟们也是同样的下场。”
王勇更觉纳闷了，暗想：“这是怎么回事呢？一会儿在路上，定要仔细向小秦打听一下的。”
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又放开眼光，再看看骑兵那边的战斗进展如何了。
黑标骑兵冲上去之后，白标骑兵趋马避开，那剩下的七、八名短剑步兵退回了本阵。
两名骑兵正在相斗，一名黑标骑兵冲上来，相助同伴。那白标骑兵立即大叫：“两个打一个，不是好汉！”
第一名黑标骑兵便对赶来的同伴说道：
“好兄弟，我与这厮赌了一个彩头，我若胜了，使要赢他一付骑甲哩。你来相助，这厮便要趁机耍赖了。好兄弟，你且退下。待我赢了彩头，回营请你吃酒。”
那第二名黑标骑兵哈哈一笑，退了下来。
王勇指着那边的骑兵战团，说道：“骑兵们彼此十分友爱啊！”
小秦一笑，说道：“他们都是小高衙内的部属，又编入周都督的马队已久，虽然也是高党，兄弟情份却还是有一些的，故而不肯死战。”
王勇这才想起来，白标军阵后，骑着白马的金冠头领，果然不正是这位小高衙内么？
原来，这人名字叫做高一杰，是飞天夜叉高振甫的一个侄子，随着叔父从军已久，这个人呢，慵聩无能，平时喜欢享乐，就是仗着叔父的势力，在军营里混日子。又因为他姓‘高’，营里众兄弟们都是听过《水浒》说书的，使给他取了一个‘小高衙内’的诨号。
高一杰虽然没本事，但这人的脾气很好，天生的不肯得罪人的性格，兼且家中富庶，交际出手阔绰，所以，倒也不惹人讨厌。高振甫战死之后，梁头领接管了主帅之位，但军中仍有许多高氏的朋党故旧，不易安抚。梁头领喜欢高一杰的性格懦弱，便拢络着高一杰，做为安抚高党的一个手段。在梁营之时，王勇也是会过高一杰几次的，但却没有深交。故而远远一望，没有认出来。
这时，白标军步兵败局已定，白标骑兵便不肯恋战，呐喊一声，驱马逃走。黑标骑兵们也不追赶，都返了回来。
小秦高声问道：“喂，小高衙内呢？怎么没看见他？”
骑兵们说道：“刚才咱们冲过去的时候，小高衙内的座骑好像是受了惊，向阵后跑去了。这半天工夫，应该也会回来了。”
另一名骑兵道：“也许跌下马来，站不起来呢。”
众骑兵哈哈大笑。又有一人说道：
“若是跌下马来，摔个斤斗，也还罢了。小高衙内这么肥胖笨重，若是绊着马镫，拖在地上，那可就有好看的了。”
一听这话，小秦立即焦急了起来，问道：“小高衙内身边可有伴当么？”
众人摇头，“伴当们都冲上来交战了，小高衙内是一个人落荒而逃的。”
小秦顿足，说道：“唉，唉，你们也是不晓事的，怎么不去保护好小高衙内呢？待我过去照看。”
说罢，小秦策马，向着众人先前指点的方向跑了过去。
王勇心中好奇，也驱马追了下来。
身后的黑标骑兵们彼此议论着说道：
“你们看，步兵兄弟们已经开始剥掠死人的衣甲财物了，咱们赶快过去监督着，莫要教那些没良心的昧了咱们的份额。”
众骑兵们纷纷称是，与小秦的方向背道而驰，去与步兵们争抢财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