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梦归大概知道段星河有那么一点的迷茫。
她毕竟和段星河共处了这么长时间,当那天段星栾突然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在宫中任职的时候,岑梦归从段星河的样子看出了点名叫黯然神伤的东西。
即便有个面具挡着,可是她还是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那点微妙的情感变化。
所以她才会在段星河把问题丢给她的时候,从新丢回去。
她就是要让他自己思考,因为她是不会思考的,无论段星河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跟着她。
她接下来的生活的新目标,便是追到这个她已经喜欢了很久的男人。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我离开了这里能做什么,但是我又能怎么维持下地宫的运作也是一头雾水。段星栾大概是不会再回地宫了,他已经找到了他一生最想去的地方,去实现他的包袱和理想。可是……可是我呢?”
“地宫如今,已经折了很多的生意,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我觉得,强行续下去,未必是个好事。地宫里很多的人口,都是普通人。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听一听?”
“但说无妨、”反正现在他是一点头绪没有,无论岑梦归说出多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东西,他八成都会考虑一番。
“解散吧。”
“解散?”这两个字说出来太过轻飘飘,轻飘到段星河一时间没有理解到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岑梦归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对,解散。我们已经没有能力支撑地宫继续下去了,倒不如直接解散,地宫现在剩的资产还够给他们分发分发的,至少能支撑到他们找到新的工作为止。反正剩下的都是一些小矮人,做工而已,到哪里都是做工,上面的人他们有本事更不缺饭碗,至于那些高层的已经都被朝廷抓走了,更是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段星河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岑梦归的想法,好像确实是可行。
他之前因为段星栾的离开代替他的身份处理过一段时间的地宫日常,下人们的开销不大,地宫这些年除了韬光养晦,也有些正经生意,总归是捞了不少油水的,夏志卓平时又比较奢靡,有很多大件的玩意儿这算一下也能卖个不少的钱。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拖延了一整个月,他们可算是弄出了个方案来,解决了地宫下面那些嗷嗷待哺的下人们的去出,这解散不是说上下嘴唇一碰说解散大家就能卷铺盖滚蛋的,要清点资产,安排人口,可以的话还要等他们都搬走了才行。
于是这拖拖拉拉的,又半个月过去了,他们才送走了最后一个人。
偌大的地宫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冬日的地宫冷冷清清的,更透着一股子的肃穆来。
他们两个对着突然冷情的地宫,长长的吁了口气:“都搞定了。”
“是啊,都搞定了。”段星河抬头看了看地宫永远不会消散的雾气,“都结束了,就剩我们了。”
“嗯,就剩我们了。”岑梦归也跟了一句,转身俏皮的问他,“所以,你打算去哪儿?”
“我?”段星河迷茫的回了一句,然后注视着根本看不到的远方,“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想做何打算。”
“江湖儿女,自在逍遥就是了。”岑梦归拍拍段星河的肩膀,自己也去收拾东西了。
段星河呆站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身无长物,唯一拥有的可能就是他那堆破书,他确实是手抄了不少东西,但总归不可能带上他去浪迹天涯。
段星河咂摸了一下自在逍遥这四个字,终归是自嘲了一番。
他本确实是这样想的,天下之大,他去哪儿不可?
可当到了时候了他才发现,不是天大之大便可到处逍遥的,最可怕的便是天下之大,却没有他容身之处。
段星河带着迷茫离开了地宫,趁着月色,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做任何的告别仪式。
他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也并不觉得仪式一下有什么用。
只是他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有个小尾巴,一直跟着他,还怕被他发现,东躲西/藏的。
于是段星河站定了,喊那小尾巴出来:“你跟着我,还想我不知道?是你觉得自己太厉害了,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岑梦归不好意思的从藏身之处出来,背着手有点羞愧的朝他走去。
段星河叹口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天地之大,任我逍遥不行么?”岑梦归满不在乎的往他面前一蹦,倒是贴在了他那副鬼面面前,连脸都不带红的。
“任你逍遥,你倒是自己逍遥去啊。”
“我的逍遥就是你啊,我要跟着你,跟你一辈子,这就是我的天下之大。”岑梦归的手抵在段星河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来自胸膛之下跳动的心脏。
你会为我心跳么?
听闻,段星河的心跳竟然是漏了一拍。
他是怕了这个姑娘了:“好,那你便跟着吧。”
岑梦归笑嘻嘻的挑飞了他的鬼面具:“这么青面獠牙的,可不好看,以后你也不用忌惮着你这张脸了,这面具也就没有什么用了,就用你自己的脸,这是你的东西。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走,双宿双飞,如何?”
“好。”便依你的,双宿双飞。
段星河怎么就同意了岑梦归呢,怎么就突然对这个俏皮的姑娘心生恋爱了呢?
怎么就变成了岑梦归挽着他的手臂,一同上路,走向他们那谁也不知道目的地的远方了呢?
段星河自己回答不了自己,也不用回答自己。就像岑梦归说的那样,他就是她的天下之大。
那么这天下究竟在哪里,似乎并不是一个必须要思考的东西。
所谓天下之大,便是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