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魅,又名山魈,山臊,在梦魇之中有山神之称,因为山魅可以操纵土地、操纵植物、操纵大山里的那些古老苍劲的自然元素,操作梦境里的翡翠川,因此有山魅存在的地方,通常都被山魅调试得非常适合梦魇们生活,所以山魅是梦魇们的保护神。
“是保护神,也有神一样的能耐,只不过它们本性善良,不去害人而已……”朝来觉得头皮发麻。
“梦魇之神出现在这里……”濯弦没有遭遇过山魅,但也本能地被大名头所摄,紧张起来。
“怪不得场景的变化没有翡翠川的光出现,有山魅在这里,一切环境都随着山魅的心意,还要什么翡翠川!”朝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指尖发凉,“幸好山魅是吃素的,要不然我们早在你做大阪烧的时候,就被人家炖了。”
“别以为山魅好对付,他是不吃人,可有他就有别的梦魇在。”甯心知环顾四周,她的声音离奇地响在濯弦和朝来的脑海里,“而山魅特别罕见,我们了解不多。”
濯弦虽然知道命运女神是可以控制琉璃川的,但这种类似私聊的感觉,还是太奇妙了——就好像有个人开了小灶,站在自己的耳朵里说话似的。
“你们可以在心里说话,不会被神人听见的。”甯心知又说,她甚至自嘲地加了一句,“毕竟对付高等智慧梦魇,我的作用不就是个加密电台么。”
“这可麻烦了。”朝来的声音也开始回响在濯弦的脑海之中,她没搭理甯心知的话,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困难,“若论手段实力,这位大神比梦魇猎人要高端。我哥那份死不能惹的梦魇名单上,山魅名列榜首。”
“高等智慧,自由意志,沟通?商量一下?”濯弦也试着在脑子里说话。
“随机应变吧。”朝来往前挪了挪,它是梦魇们的神明大人,守护者,而她,是梦魇猎人——梦魇猎人和山魅,有种立场所限,天生敌对的棘手——可是现在这位梦魇的守护神,却和圆圆这样的前梦魇猎人搅和在了一起。
“山山,我没事。”圆圆大大咧咧地对山魅挥手,“都是我的朋友,不要紧!”
朝来忍着想一脚把圆圆踹下湖的冲动,伸手把圆圆笼到身后,盯着那麻衣如雪的山魅,试着开口:“……你和圆圆是认识的?”
“当然认识啊!我们认识好久了!这是山山。”圆圆在朝来身后说。
濯弦看见朝来和山魅的表情瞬间凝固,又同时露出无奈,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都要笑出来了——也许这样德尔高等智慧梦魇,真的是可以沟通的。他不禁沉思起来,如果这个山魅很护着圆圆,那把事情说清楚,是不是双方都可以放过彼此呢?
“刚才的场景变幻,还有那些塑料人、飞诞鸟、巴蛇,都是你弄出来想要赶走我们的?”朝来又问。
濯弦被这一问点开了思路:如果是山魅出手,本来可以召唤超大群飞诞鸟,直接把他们三个都吃了,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因为对方不想做绝。
“山山只是稍微帮我做了几个葡萄镜,放了点儿梦魇进去,剧情什么的还是我写的。”圆圆语气自豪,“怎么样,特效做的不错吧!我本来想着能把你们吓走的,谁知道你的心便细了,竟然发现相框的秘密了。看来我的技术还是不够精纯,不然弄个芝麻绿豆大的机关,你就不会发现了啧啧。”
“相框只是因为我太了解了你——梦魇猎人不允许在梦里幻化真实存在的人!梦魇猎人不允许在梦境里幻化偶像和具有自由意志的角色!这些铁律你都忘了吗!你以为到时候你能控制这些钢铁侠之类的去对付飞诞鸟吗!如果梦境里可以想象出这么强大的召唤兽难道我们梦魇猎人不知道用吗!”朝来有一种提前当了妈的感觉,这事情传出去,圆圆就算是醒了,也要按照违法被业内行会处理的!
“你从来都不想幻化你哥?哪怕只是说几句话?”圆圆走到朝来面前,看着朝来的眼睛。
那一瞬间朝来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懂得了什么,她被圆圆的眼神刺中心窝,瞬间痛得无法回答。
濯弦看着圆圆的脸,想到一个可能:“所以你是自己不想出去的?”
圆圆回头看了看山魅,没回答濯弦的问题,反而对山魅一笑:“不管怎么说,这些年多亏山山了。我本来是想做点事情的,现在看来也做不到太多了。”
“什么意思?”朝来皱眉。
圆圆耸耸肩膀:“你会知道的呀!总之要谢谢山山!”
“各取所需,不客气。”山魅敛衣而礼。
“你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甯心知冷眼看着山魅,“别以为不回答就有用,只要我在这里,我也许下一秒就能摆脱你的屏蔽,能读取你的想法。”
“我没想得到什么。”山魅回答得很平静,“我退休了,不想闯荡江湖了,找个有趣的养老院,这不算过分吧。”
三个梦魇猎人面面相觑,甚至甯心知也无从判断这个山魅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你的存在,让她在梦里全知全能,已经乐不思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朝来盯着山魅,“没有人知道你留在她的梦里,最后她会变得怎样。”
“也许和你兄长一样,永远也醒不了。也许和你父亲一样,耗干精神,英年早逝。”山魅一笑,说话间苏堤似乎微微晃动,但一两秒钟便平息了。
濯弦惊愕地发现,就这么一两秒的地动,他们所有的人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是面对着花港观鱼的他们,却变成了背对,而原本站在朝来面前的圆圆,却到了山魅身边。
“圆圆!”朝来把脚就要去拽圆圆回来。
“不用了,让她自生自灭吧。”甯心知伸脚一绊,“她又不是小屁孩,还要爹妈逼着才知道去上补习班。这个山魅要杀她,大概几年前就动手了。”
“可她怎么确定,那所谓的几年相处,不是幻觉?”濯弦转脸看着甯心知。
甯心知嗤笑一声:“因为我虽然看不到山魅的琉璃川,却能看见圆圆的。这几年是的确存在的,不是错觉,是记忆碎片。”
“所以你不会离开圆圆的梦境?”朝来上前一步,“哪怕结果是圆圆出事?”
山魅一脸悲悯:“梦魇也要生存下去,你有你要完成的任务,我也有我要照顾的亲友宠物。这年月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住下,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样看来,我们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我要求你离开,你非要坚持留下。”朝来说着,袖子一抖,银光之中,锁链垂落在地,博浪锤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濯弦一愣,他本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一触到朝来的眼神就明白,所谓的和平谈判,还是他想的太天真了:山魅的存在,终究是致命的,这种致命效果,在圆圆身上已经有了体现了。
这一瞬间,濯弦觉得自己理解了很多东西,他突然想起初遇的时候那只夫诸,那时候放人一马说的多么轻松,那时候他从来没考虑过梦境世界如此复杂。
圆圆甚至也是明白的,她挣脱开山魅的怀抱,看着朝来,表情悲哀:“朝来,我知道你有职责在身,也有自己的原则,可这一次,你能不能当没见过我!你就当我是个脑残闺蜜,嫁给了人渣!你就当我犯了错进了监狱!你就当我,当我已经安乐死了!”
“没用的,圆圆。”山魅倒是看得很清楚,“梦魇和梦魇猎人是死对头,像我这样的高级货,梦魇猎人没有道理放过的。两军主帅相逢,你觉得谁能饶了谁呢?”
“等等啊不都是可以好说好商量的么!”圆圆还在挣扎,“我知道你有些朋友在这边但是——”
“唉,和谈是理想状态,可却也需要有人割地赔款退一步,你觉得我和她,谁能让步呢?”山魅说着,折了一段长草为剑,拿在手里,“她是梦魇猎人不放过我,我作为梦魇们的神明,恐怕也不能放过她啊。毕竟——我终究是会要你命的。”
说着,山魅无奈一笑,仰头看了看天边,“如果有可能,我倒是也很想成为人类的,过一过你说的那些打工租房子的生活。”
“那你就麻溜去租房子吧!”朝来咬牙,瞬间欺近山魅,博浪锤换成双剑划出烈烈风声,横切上挑,逆写的十字星的银光照着山魅那张脸就划了过去。
对付法师类的角色,就要贴身近战,不能给他时间施展什么古怪出来——濯弦也一瞬间悟到战机,他将甯心知往锅盖笼子里一扣,反身拉弓放箭,给朝来掠阵。两个人一近一远黏住了山魅。山魅自然也不是寻常角色,一瞬间无数长草交织成网,挡住了两人的攻势。
刀光剑影,花谢草折。
“我说你们别打了啊!啊啊!朝来!”圆圆在一旁大呼小叫,又不敢上前,可是,她终究也没有说,要离开这个梦魇。
朝来只瞧着圆圆那眼睛里的泪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场事故摧毁的也许不仅仅是朝往,甚至也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圆圆这样的人。当年的离家出走,也许只是无法面对心碎的一种无力的逃避罢了。
“诶呦,你还有点法海的意思了。”甯心知讥讽,“非要许仙离开白娘子啊。”
“如果你知道那一次我哥会出事,你会不会拦住他?”朝来咬牙切齿,将博浪锤再度甩了出去,“圆圆,你的身体已经不行了!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不想等着我哥回来吗?!”
“朝来小心!”濯弦大喊,火油交织喷出,将那些植物淋得焦糊,落地成为脏污泥土。
“咻。”新的花枝从泥土里钻出来,缠绕住了朝来的脚腕,她反手一刀砍断,却在这一瞬间连招露出空挡来。濯弦连忙放出一枚黑色重箭补上了这个空档。朝来心中一松,幸好,她现在是两个人,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你们抓紧时间,这个山魅麾下没有太厉害的梦魇,得在他搬救兵之前解决问题。”甯心知沉声道。
在朝来和濯弦两个人的默契下,山魅渐渐有些支应困难,他擅长法术,近战不如朝来敏捷机变,而那些法术控制的植物,却又很怕濯弦的流星火雨,情急之下,山魅发出一声悠长啸叫,顿时有无数嘈杂声音应和,像是凤鸣岐山,白鸟呼应。
“不能给它空挡喊人帮忙!”甯心知的声音在脑海里提醒两个梦魇猎人。
“你说晚了!”朝来大喊着,“濯弦后面!”
濯弦也来不及回头看,只把油连着火泼向了身后。
吱吱喳喳的惨叫声来自一群飞诞鸟,然而随着这一群飞诞鸟被濯弦炸了一个酥透,更多的飞诞鸟却从一侧杨公堤的林子里飞了出来,那铺天盖地的一群,乌压压遮住了天际,一看就知道不是几勺油就能解决的。
朝来脸一黑,她的身上被飞诞鸟的唾液黏住,一个呼吸之间,便被拉到了西湖当空,与一轮冷月同齐。
“朝来!心知!”圆圆大惊失色,看着甯心知也连着笼子一起被扯到了半空中。
“想要醒来,只要坠落。”山魅对圆圆一笑。
变化不过是瞬息之间,濯弦的羽箭射空。
一只单足大鸟从乌压压的飞诞鸟群里飞出来,像是一道天火划破了乌云。那只鸟啸叫着吐出一道火焰来,正落在飞诞鸟拉长的唾液线上,一下子便将那些拉扯着两个梦魇猎人姑娘的唾液烧断。
“毕方鸟?!”濯弦一眼认出这只会喷火的怪鸟。
甯心知当机立断掏出什么塞进嘴里,立刻就从笼子里消失不见了。
朝来想要甩出流星锤抓住那只鸟儿,可那只毕方鸟动作极快,一个闪身,让朝来这一下落空,朝着湖面急速坠落。
“濯——”朝大喊着,可还未等她喊出什么内容,便也和甯心知一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