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的,是我,对,我和庄淑娴姐姐刚才交换了电话的。朝来?哦,是的,在我身边。”阿萝一头雾水把手机递给朝来,“有人找你,说叫观人定。”
“啊咧?师兄找我作甚?”朝来也十分茫然,一手举着冰淇淋,一手接过电话来,“师兄师兄,怎么了?哦?啊!真的没拿!好的,我马上回去拿。嗯嗯有暗号啊,嗯嗯——嗯?”
啪叽。朝来手里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
“朝来你没事吧。”阿萝看着朝来脸色发白,一握她的手,连手指都凉了!
“没事,我突然有急事要走了,回头我给你电话!”朝来说着,一溜烟儿就没影了。阿萝来不及多说,只能追两步喊:“没事,不着急——再打电话——”
“好了你爸到了,我们也过去吧。”卓阿姨收到信息端着咖啡起身,“我让他先点菜好了。”
“嗯,好。”濯弦回过神来,他还是觉得观人定这个名字格外耳熟,他应当在什么地方听过。
“走了走了!”卓阿姨拽着儿子往外走。
濯弦挠了挠头,跟着卓阿姨走出了咖啡店,路过前台的时候,那位叫做Jessica的收银员还对他点点头:“沈先生您放心,一会儿机主来了,对上两个暗号我就把手机还给机主,绝不会让人冒认的!”
“那就麻烦您了。”濯弦笑了笑,走出了咖啡店。
“您好,Jessica是吗?我来拿忘记的东西,是,沈濯弦和观人定留在这里的。”朝来冲到咖啡店的前台,她拍了拍发烫的脸,“沈濯弦,琴弦的弦!”
“好的,您稍等。好,给您。”收银员转身就要去拿手机。
“诶诶诶你等等!手机不着急!那个帮我捡到手机的人呢?”朝来踮着脚,恨不得把自己也折进前台里去。
收银员摇摇头:“刚才走了。”
“哦……”朝来颤着声音接过手机,失望地对收银员感激地笑笑——明明就这么巧,就差一点点,就能见到了!
沈濯弦,叫这个名字的人,应该没有很多吧!
朝来双手绞着手指,她发现她现在情况很不妙,脸热手凉,而且全身还在颤抖——这种从头到脚都刺啦刺啦好像起静电了一样的感觉有点陌生,她突然意识到她刚才没等到电梯,是从消防楼梯里跑下来的。如果只是见一个梦里见过的朋友,她应该不会如此慌乱和焦急——可她为什么这么慌乱焦急,甚至在得知她已经错过那人的情况下,还不肯走,抱着某种荒谬的幻想和希冀徘徊在咖啡店里——甚至她因为听不下去对他的猜疑,对着自己和亲哥也没差别的云雾丞拍案而起。
朝来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姑娘,这答案呼之欲出——
“请问,你是一个人吗?”有男人的声音问。
朝来瞬间就怒了,撩起眼皮盯着那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要一起喝杯咖啡坐一坐吗?”搭讪的人努力炒热气氛。
“我在等人。你觉得在我等的人到来之前,用路人来衬托他的美貌,这样合适吗?不会对路人太残忍了吗?”朝来满脸不悦,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她刚刚错过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瞬间,这瞬间很可能让她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在现实里与她这辈子第二回喜欢上的汉子相遇——她才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沈濯弦,这份酸酸甜甜的心情就被眼前这个油腻腻的玩意给打破了!她简直想立刻就给这玩意一个回旋踢!
看着朝来怒目而视,对方愣了一下,抬手撩了撩刘海,故意露出欧米茄的手表来。
朝来冷笑一下,用中指撩了撩头发,顺便露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而后也不理会对方的表情,转身要走——正对上一张超熟悉的脸——她见过许多次这张脸的主人,在梦里见过,和他手里忙活着的美味佳肴一起,整个人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朝来一把推开旁边搭讪的欧米茄,朝着门口跑了过去,她自己都没发现,刹那间,她就换上了一脸切实的惊喜。
“沈濯弦——”
“沈濯弦——”
和梦里分毫不差的声音响起,全咖啡馆的人都在抬头看着一个花朵似的姑娘花朵似地飞扑到了自己怀里。
濯弦只觉得脸上很热,不知道是因为这些视线,还是因为迎面跑过来的姑娘,他甚至都来不及去看清楚姑娘的脸,就被姑娘抱了一个实在,那一刹那心跳如擂鼓,好像一张嘴,心脏就都能蹦出来。
“见你一面也太难了,我刚才差点滚楼梯。”朝来狠狠地抱住沈濯弦。
“你的手劲儿还真挺大的。”濯弦无奈一笑,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句话怎么能作为见面的第一句?!
“你还真别说搞不好我能把你公主抱呢,我也是有腹肌的人。”朝来放开濯弦,一脸喜色地看着他,就好像——“好吧我也的确从未见过你。”
“我也——”濯弦刚要说什么,又突然住了口,活活把“喜欢你”三个字给咽了回去。他简直快要崩溃了,这是怎么回事,人家朝来明明说的是“从未见过你”而不是“我很喜欢你”!
来电铃声拯救了濯弦混乱的思绪和智商的死机,卓阿姨的河东狮吼瞬间响得连朝来都能听见——“小兔崽子你怎么突然转头就跑了啊!我和你爸都吃上了!你赶紧给我滚过来!”
“噗。”朝来忍俊不禁,推了一把濯弦,“你有事你先去,我们现在已经胜利会师了什么都好说,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啊!嗯,好!”濯弦点头如啄米,“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好,六点七点都行,那时候我回家了。”朝来也憋着一脸热气,连忙答应。
两个人都带着遭雷劈的脑子,胡乱扯了两句,濯弦被朝来推到电梯上,直到火锅都吃了一半,他那傻乎乎的笑容才突然僵住。
“糟了,号码!我没要她的手机号!”濯弦愣住。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就像他本来跟着老妈到了火锅店门口,突然想起观人定这个名字属于朝来的大师兄,然后他怀着星星点点的希望跑下去,便看见了咖啡店里鲜活真实的朝来,紧接着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了要联系方式。
“又忘了……美色误国,古人诚不欺我。”朝来坐在出租车上笑了出来,她光顾着怎么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不要露出小心思小端倪,结果就摆了这么大的乌龙,忘了问濯弦要手机号码。不过也没有关系,朝来平复了心情,反正梦里会见到的,一次忘记,两次忘记,无数次,总有一次会记起。她挂着自己毫不知觉的甜美笑容,拿出手机,打算赶去阿萝家里看看环境——比起自己的小情绪,她还是要先解决老同学的大问题。
“喂?是阿姨吗,阿姨您好,我是她的高中同学朝来啊,请问阿萝在家吗?什么?!”朝来的手一抖,“您说她睡着了?现在吗?!”
“阿萝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萝猛地转过身,背对窗子,紧紧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她知道她在做梦,这样的情况,她梦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夜晚,她梦见自己在床上躺着睡着,而后窗外会传来妈妈喊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就是平日里妈妈带着熟悉的催促着的尾音,就好像下一句便会喊她:“阿萝啊,快点起来吃饭。”
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昨天以前,这个让她害怕的梦境,还只是出现在她夜晚的梦里,而今天与朝来分别以后,连她疲惫的午睡,都不放过了。
“阿萝啊。”那个声音又在窗外轻声喊。
阿萝不敢动,只能紧绷身体缩在被子里,连手都不敢放在被子外面,但是她也很清楚一床棉被而已,如果真的有什么怪物,又怎么可能有用?
然而梦境就是如此神奇,人们坚信棉被的防御力,每当噩梦降临,会情不自禁地缩回被子里,就像是胆小的孩子,回到妈妈的怀抱里。然而妈妈的呼唤,原本该是带来温暖和安全的,可在这个诡异梦境之中,却让她觉得恐惧。
她只会在这个梦里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也只在这个梦里,敢于用棉被反抗窗外呼唤她的东西。这半年来,同样的情景也重复过好几次,最开始她也在起床以后的白日天光问过妈妈,有没有在半夜的时候喊过她。可妈妈一头雾水:“怎么可能啊,睡得死死的,喊你做什么。”
是啊。阿萝也知道不会是妈妈,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梦境呢。
尤其是最近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个晚上,这个情节都要突兀地插入她寻常的梦境里,有的时候是开头,有的时候是结尾,最终她都是死命团成一团,消极地等待着这段情节过去。
下意识地就觉得恐惧,并且,在每次听见窗外这声呼唤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以前她的好友朝来给她解释过,每个人在梦境里都会有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要信自己的直觉,不要作,没有主角光环,就不要随便好奇,所以阿萝从来都没有回答过。
阿萝啊——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阿萝!”一个干脆的声音加入,那么的亲切熟悉。可还没等阿萝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的,便被身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离奇地从床上滚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阿萝,先别动,刚才你梦见了什么,有什么感觉,趁热赶紧和我说。”朝来蹲下身子,看着阿萝的眼睛,语音轻柔,仿佛是在诱哄阿萝说出真相。
“我……”阿萝顺着朝来的话头,茫然地开口,“我梦见我躺在床上,窗外传来我妈妈的声音,她喊着我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阿萝——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