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这边请。”苏妗拎着裙摆从马车之中下来，便瞧见程锦皓含着笑的在前头替她引路。
苏妗眸光不由自主在程锦皓带着笑的眸子上略略转了一圈，当即对着他颌了颌首。
“不知晓公子如何称呼？”苏妗步子走的极其慢，程锦皓自然是也快不到哪里去。
听到苏妗的问话，他有礼的偏过头与苏妗对视。“小生姓程，名锦皓。”
“我理当虚长姑娘几岁，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句程哥便好。”
听到这话，苏妗不由偏头打量了程锦皓几眼。
程锦皓现下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罢了，瞧来十分的稚嫩，微微带着笑的眉眼，倒是亲和力十足。
苏妗轻轻应了一声，倒是未曾再开口说些什么。
最后反倒是程锦皓有意无意的同苏妗搭起话来。“听着姑娘的口音，好似不像是这潞阳人罢？”
苏妗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倒是程锦皓第一个耳尖听出了不对之处。
她自小在京都长大，虽说后来颠沛流离待在了潞阳城中，口音多少未免有了些影响，与苏三丫朝夕相处的苏家人不待见苏妗，不怎么同苏妗攀谈，纪猎户又是外来户，根本就听不出来。
便让苏妗混淆到了现下。
万万没想到这才跟程锦皓打了几个照面，便被他提出这话来。
苏妗眸光微微一转，面上挤出几分疑惑来。“嗯？”
似乎不大明白程锦皓乃是什么意思似的。
瞧着苏妗这模样，程锦皓倒也不知晓理当如何开口了，故而他只是轻轻笑了笑道。“我原本只是觉着姑娘的口音有些耳熟，方才多嘴问了这么一句罢了。”
苏妗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耳朵没有公子这么尖，倒也听不出什么口音不口音的，故而听到公子这般说，我方才觉着惊奇。”
苏妗在说这话的时候，程锦皓一直在细细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衡量苏妗这话是不是真话似的。
只是苏妗面色平静，程锦皓瞧了半晌，倒也瞧不出什么来。“这么说来？姑娘是潞阳人了？”
苏妗摇了摇头，淡淡道。“公子倒是耳尖，我只是个寻常的乡野村妇罢了，倒是当真不是这潞阳人。”
被苏妗这话一噎，程锦皓面上的笑微微一僵，倒是觉着奇了怪了。
自己明明不曾得罪过这姑娘，至多不过是打探了两句话，这苏姑娘怎么话中带刺？
苏妗转了转眸子，陡然之间牵唇笑了笑。“我倒是瞧着公子这周身气度，同我这种小地方出身的人大有不同？不知晓公子是哪里人？”
“哦。”程锦皓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温言道。“我同世子有些交集，今儿个路过潞阳，便想着给世子拜个年，却不曾想正好同姑娘打了一个照面。”
“这么算起来我同姑娘倒也算的是有缘？”
程锦皓这话说的天衣无缝，将自己的身份来历遮盖的结结实实。
苏妗听到这话不免笑了，多番打量了程锦皓几眼。“我原本还以为公子乃是在世子的手下做事，瞧见公子来接我的时候，我不免吃了一惊。”
“现下听公子这般说？原来不是？”
“我哪有这等福气？”程锦皓笑着摇头道。“只是世子爷着实忙碌脱不开身，这面又有急事，我便自告奋勇的替世子来走这一趟了。”
这一段路不算太长，苏妗跟程锦皓一问一答下，极快便到了尽头。
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黑沉了下来。
苏妗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想着也不知晓纪洛是去何处了，若是回了房间，不曾瞧见她，会不会出来寻？
因为程锦皓来的匆忙，苏妗便借口要换身衣裳的空档给纪洛留了一张小纸条。
她可不敢在程锦皓的面前大摇大摆的写字，毕竟她与程锦皓一同长大，旁人不认识自己的字迹便也就罢了，若是被程锦皓瞧出个大概来，这可横竖没办法收场了。
因为匆匆，她纸条上也不好解释太多，只叫纪洛在房间里头等着她回去便是。
“程公子留步。”苏妗远远便瞧见了顾叔背对着灯火通明的大厅，等到她们走的近了，顾叔方才微微躬身拦住了程锦皓。
“劳烦程公子替我家世子跑这一趟了。”顾叔浅浅的勾唇，而后招了招手，从后头跟上来一个丫鬟。
“我家世子考虑到现下天色昏沉，程公子辛苦这趟，便在偏厅备好了酒菜，请公子移步。”
程锦皓的眸光在顾叔的面上转了一圈，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顾叔好似已经体会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当即微微一笑道。“这用了晚膳后，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在府里头住下，世子十分爱惜公子的才华，若是来了兴致，许是要同公子促膝长谈的。”
顾叔这话已经说得十分的明显了，待到楚霖见过了苏妗后，晚上或许会来再见程锦皓一面。
程锦皓眸光闪烁，心里头也不知晓在思忖着些什么，许久只是对着顾叔微微笑了笑道。“有劳。”
程锦皓对着苏妗微微颌首示意，方才转身离去。
苏妗瞧着程锦皓的背影出神，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心里头不住的衡量起，程锦皓此番来这潞阳城中，到底是所谓何事。
“苏姑娘。”顾叔的声音将苏妗唤过身来。
“世子等你许久了。”
苏妗微微点了点头，踩着顾叔的步子往厅里头走。
今儿个楚霖倒是未曾躺着，负手站在椅子前头出着神，听到动静，未曾着急转身，只是淡淡的开口道。“你下去吧。”
顾叔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出去。
苏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大厅里头一圈，发觉这灯火通明之下，竟是只有她与楚霖两人。
“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苏妗还在思忖着楚霖这么晚着人来请自己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原本她以为楚霖乃是思量清楚了，请她过来商量事情。
可是瞧着楚霖这将所有人都给遣走，只留下自己，苏妗便觉着有些不对味了，听到他陡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心里头陡然一突。
但是面上还是掐出一抹适当的笑意，苏妗淡淡道。“世子这话乃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世子贵人多忘事？忘了我们曾经在淮阳城中打过几番照面了？”
楚霖听到这话，不免回转过身子，眸光淡淡的在苏妗的身上微微一扫。“为何你瞧着我的眼神老是透着几分古怪？”
“总有种万分了解我，三两句话便能掐的准我的命门的感觉。”
苏妗倒是没想到楚霖的感觉如此的敏锐，想着自己怕是之前便在楚霖面前露了什么马脚罢。
苏妗强行定了定神，笑道。“世子怕是多虑了，我瞧着世子也觉着万分亲切，怕不是我与世子前世有过什么牵扯？”
苏妗这话说的认真，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在楚霖瞧来，苏妗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反倒是让他降低了一些自己的警惕心思，他不免多瞧了苏妗几眼，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等到楚霖将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苏妗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你这话倒是说的中听。”楚霖笑道。“我初时见你也是如此。”
“指不准我们前世还当真有过一段瓜田李下的日头，否则我同你如何会如此合拍？”
楚霖往前头踱了几步，在距离苏妗不过是一个手臂远的地方停下。
苏妗清楚他这话不过是顺着自己的话回答罢了，但是这陡然之间挑破了苏妗藏在心里头的那些过往，苏妗神色难免有些复杂。
楚霖身上侵略性太足，苏妗眼见着他逼近了一些，下意识就想着往后头退。
只是楚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反倒是让苏妗忍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世子今儿个寻我乃是来商讨我之前的提议。”苏妗抬眸瞧了楚霖几眼。“却不妨世子竟是拿我寻开心？”
楚霖伸手勾了勾苏妗散在肩上的长发，动作十分轻浮。
苏妗被楚霖猛地接近，浑身当即便僵硬下来，但是她知晓楚霖的性子，若是自己反应大了，怕当真能够勾起楚霖的兴致。
她现下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妇，在高高在上的楚世子眼里头也不过如同蝼蚁一般，她的生死，不过横竖是楚世子上下嘴皮子一磕碰。
“寻开心？”楚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笑意。
“听说。”楚霖微微顿了顿，而后转了转眼落在了苏妗的小腹上头。
“这腹中怀了我的孩儿？”
苏妗正在腹诽上一世，就算是她顶着苏家大小姐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都未曾得到楚霖如此大方垂怜，现下自己对楚霖避之不及，楚霖反倒是眼巴巴的凑上前来，着实是让她摸不透了。
陡然之间苏妗听到这么一句，骇的面色陡然一变。
苏妗脑中飞速翻转着，只是这一句如同是晴天霹雳似的，陡然之间在她的耳边炸响着，将她所有的思绪弄得一团乱，倒是一时之间做不出什么反应来了。
“世子爷说笑了。”
她只是上次为求自保，同那董掌柜面前胡诌过一嘴罢了，楚霖怎么会知晓？
莫不是那董掌柜竟蠢到这等地步？眼巴巴的凑到楚霖跟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