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侄子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一大早便赖着要出去，你大哥大嫂便带着他出去，陪着你二爷爷去了。”高氏说到这里，想起些什么，顿了顿，方才勉强开口道。
“至于你二堂哥，今年便留在了镇上，说是有事不回来了。”
高氏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对，苏妗自然是瞧出来了，但是高氏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苏妗倒是没有追问的意思。
她只是故作了解的点了点头。
高氏的那抹失落并未停留多久，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了，她又同苏妗几人有说有笑的。
许是有了苏奶的胡搅蛮缠在前头摆放着，苏妗觉着同高氏交谈显得十分的惬意。
苏谦提着东西进了苏家的时候，苏家甚是安静，大门敞开着。
苏谦等了一会，也没有见人出来，他犹豫再三，还是进门将东西放在了饭桌上。
又在大厅里头小坐了一会，方才瞧见有人打开房门出了来。
瞧见坐在大厅里头的苏谦的时候，大伯娘表现的十分的惊诧，似乎没想到苏谦会上门来。
苏谦颇有些局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伯娘，早。”
“哟，来了啊？”大伯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着实太过尖酸，听着便让人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你那姐姐呢？”
“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孝顺吗？”大伯娘往着门外瞅了一圈。“怎么这大年初一也不见上门来给亲奶拜年啊？”
苏谦不由蹙了蹙眉头，瞧了大伯娘一眼，因着不知晓要说些什么，故而只是沉默着。
大伯娘眼见着苏谦不搭话，冷哼了一声，便走到苏谦身边，用自己圆润的身子将苏谦挤到一旁，拨了拨桌上堆着的东西。“你那个姐姐就送了这些东西出来？”
“就没给你银钱之类的？让你孝敬孝敬亲奶？”
被大伯娘逼问了一句，苏谦有些手足无措的退开一步，犹豫着道。“这银钱我姐说要交到奶手里头。”
大伯娘一听这话，当即目光一亮，眸光便在苏谦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重点徘徊在苏谦的鼓鼓囊囊的怀里，那目光瞧着着实有些刺目。
苏谦被大伯娘瞧的，下意识就捂住怀里。
大伯娘嗤笑一声道。“光瞧着你那个姐姐小气的模样，怕是都横竖给不了几两银子。”
“要是当真有孝心，就只让你一个人过来？”
这话苏谦当真没法反驳，苏妗交到他手里头的，当真算起来没有多少，只说让他交到苏奶的手里头，不管旁人怎么说，都不要理会。
“你姐姐现下的生意做得大了，就算是从指缝里头漏一点出来，也够我家吃大半年了，她的吃相还这么难看，逢年过节就送个一两银钱过来，这是打发叫花子？”
这大过年的，苏谦原本不想同大伯娘争吵，没想到大伯娘越说越是来劲，最后竟是随口骂骂咧咧的埋怨起苏妗来。
苏谦忍了又忍，可眼见着大伯娘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当即蹙眉道。“大伯娘孝顺，不知晓大伯娘孝敬了奶多少银钱？”
大伯娘口中骂骂咧咧的，就是想着依照着苏谦那软和可欺的性子，怕是不敢同自己叫嚣些什么，没想到苏谦今儿个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居然敢跟自己叫板起来。
“我看你是被你那个姐姐带坏了，居然还敢同我大声嚷嚷。”大伯娘被苏谦问的一愣，可是到底是个老油条，没过多久，便当即反咬道。“我就说你三房没有一个好的，这大过年你还非要找我吵架，是盼望着我苏家一年下来都要不得安宁是不是？”
苏谦张了张嘴想要分辨些什么。
却不妨苏奶这个时候突然从房里头走了出来。“这大过年的吵吵什么？”
“要是让邻里邻居的听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苏奶方才出来，苏谦还未来得及同苏奶打个招呼，便被大伯娘揪着往着前头去了。
“娘，你出来的正好。”大伯娘把苏谦往着苏奶的面前一拖，便是苏谦现下长了身子，到底还是她力气大，不过是随随便便将苏谦拖着走。
“我只以为那个贱蹄子让苏谦过来是想着来孝敬娘你，可你听听这小子来说的什么话。”大伯娘嚷嚷道。“我就知晓那贱蹄子没有什么好心思，是存心不想让我们过好这个年！”
苏奶听到这话，不由偏头瞧了苏谦几眼。“你姐姐让你过来的？”
苏奶瞧见苏妗便觉得牙痒痒的，可是平日里头时常听到苏妗这好那也好的，又觉得心里头不甘心，虽说那贱蹄子费尽的从她手底下分了出来，分到老二家里头去了。
可是这逢年过节的，不还是要来孝顺自己？
想着苏谦可能手里头带了银子过来，苏奶方才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只是因着这笑容不是真心实意的，瞧起来难免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谦儿回来了？”苏奶随意的问候了一句。“不知道学业做的怎么样？”
大伯娘还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听到苏奶这般问，当即想起什么来似的，“你苏虎大哥去书院里头接你，你不是说学业重，不跟他回来吗？”
“怎么？”大伯娘挑眉道。“是瞧不上我们苏家这房子，喜欢住在你那有钱的姐姐家里头罢？”
大伯娘嘲讽道。“要是当真瞧不上，那就别回来了，还正好留给我家....”
“瞎说什么呢，这大过年的，没事找事是吧？”出乎意料之外的，也不等大伯娘说完，苏奶当即眉头倒竖，瞪着一双眼珠子，像是要吃了大伯娘似的。
大伯娘心里头虽说愤愤不平着，但是到底碍于种种缘故，还是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
“谦儿啊。”苏奶斥责了大伯娘一句，便掉头安抚苏谦道。“你不要听你大伯娘胡说八道。”
“你若是没事就来家中坐坐，但凡我身子骨还行，就不会让旁人动你三房的房子的。”
苏谦瞧着苏奶凑近了一些，面上的褶皱宛若刀刻似的，带着风霜一笔笔纵横交错在她面上。
“奶。”
苏谦的口气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孙儿是过来给您拜个年的。”
“好。”苏奶浑浊的眼珠子在苏谦的身上打着转。“你过来，你姐就没有让你带什么东西过来？”
苏谦捏了捏怀里头的钱袋，在苏奶灼灼的目光底下，竟是有些头皮发麻。
“奶，三姐让我将这个钱袋叫道你手里头，愿您老来年身康体健。”
苏奶口中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她巴不得我这把老骨头早早去了碍眼，就会说些场面话。”
便在苏谦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将钱袋抢到手里头。
钱袋十分重，捏在手里头特别有重量，苏奶当即眸光闪了一闪，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瞧，当即面色就难看了起来。
以往苏妗都是让人直接轻飘飘送了一两碎银连带着还有些肉食之类的过来，今儿个倒是狡诈了。
这满满当当一口袋都是细散铜钱。
苏奶眨眼瞧过去，怕是二两银钱左右，再多也是没有的。
若是以往，旁人过年送礼，送她个二两银钱她自然是心里头十分高兴的。
可是现下她眼界高了，再加上她知晓苏妗现下的身价，便是如同大伯娘所说的，从指缝里头漏一点出来，都够她们吃大半年了。
现下眼见着这过个年，都只零零散散送了这些铜钱过来，苏奶面上当即挂不住了，将手里头的铜板丢在桌子上，沉着一张脸问苏谦。
“你三姐除了这点银钱，就没有别的让你拿过来孝敬孝敬我？”
到底还是对苏奶心有些畏惧的，眼见着苏奶陡然之间变了脸色，苏谦当即面色一白。
虽说苏奶这般问，但是大伯娘同苏妗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也大概知晓，苏妗大抵就是这些手笔了。
故而她眸光微微一转，开口问道。“看着你提着东西上门给你奶拜年，我便估算你是个孝顺孩子，你要是当真孝敬你奶，就应当知晓怎么做罢？”
苏谦好歹也有十来岁了，自然是明白大伯娘的暗示，眼见着两人都紧紧盯着自己，不由磕磕巴巴的道。“我还未成家，三姐说了，按理说我是无需孝敬奶的，该孝敬奶的，三姐已经替我备好了。”
苏谦说着，便下意识伸手将桌上堆放着的东西推到两人面前。
“你三姐说，你三姐说。”大伯娘斥骂一句。“你先生就是这般教导你的？非但不孝敬长辈，还顶撞长辈？”
“我要去同你先生理论理论！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将你教导成这样？”
“没有。”读书人重孝，这个乃是大忌，苏谦到底是年纪小，听到大伯娘这般威胁自己，当即慌张摆手道。“先生常言百善孝为先，先生并未教导我这些。”
大伯娘冷笑道。“既然你都说了，百善孝为先，怎么连一点孝敬不肯了？”
“怎么？还是你觉着你先生说的不对，你三姐教导你的这些才对？”
苏谦瞧着大伯娘逼近了自己一些，心底里头深切埋着的恐惧当即溢了出来，脑子里头当即有些混乱，身子僵硬的坐在原地，也不知晓到底应当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