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月光如剑,将这苍茫大地,化作牢笼,以囚苍生。
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泄而下,淋湿了一切,也将往日喧闹的大街小巷变得空无一人。
小小世界,亦为江湖。
所谓江湖啊……何所谓江湖?江中万层浪,一浪推一浪,一代侠客,一代娇娘;亦如沼泽湖,一入江湖,此生江湖,再无后路。
既然是江湖,自然就少不得大风大浪!
多少红颜,望断天涯路,却盼得英雄化枯骨?几多儿郎,满怀踌躇,一生籍籍无名,埋没尘土?
然而,这江湖,却依然是天下人的江湖,是少年郎梦中的天府,何哉?用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概括便已足够:儿女情长,侠肝义胆。
是啊,这世间的情爱,只有荡漾在江湖之中,才会褪去那一层空洞的苍白,显得光彩熠熠,这世间的天道正义,也只在江湖中,才变得纯粹而自然。
许久,雨停,湖平。
秋天的惊寒湖,波光粼粼,尽管凉风吹在身上,有着微微的寒意,可在秋日的月光下,惊寒湖堤四周,已没了平时的喧嚣与繁华。
安宁城因它而闻名,只因惊寒湖近乎占据此城一半大小!
这个原因,绝吧?
一眼看去,宛如一块明镜镶在大地,晴天水潋滟,雨天山空蒙,无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过赞叹的绝美诗篇,造就了惊寒湖的美名,也让人记住了安宁城。
一名年轻的俊俏公子独立舟头,双手负于身后。
湖风猎猎,他身上华贵的外衫被撕出条缝儿,隐约露出了里面精致纹样的紫缎。
扁舟顺湖而下,越行越远,竟是沿着花丛,入了山谷深处。
顺着湍急的水流,不少颜色各异的莲花顺势飘下,被那扁舟分开,又重合在了一道,向着下游流去了。
这扁舟,竟是逆流而上。
划桨之人将小舟稳稳停住,对着那年轻公子躬身,道:“公子,便是这里了。”
紫衣公子点了点头,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双目如电,直射前方。
青山绿水之间,隐约可以看见屋檐的影子,不甚真切。
那个地方,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竟然逃到了这里……”他喃喃自语,“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一片花瓣缓缓飘过,拂过他俊美的容颜,更给那本就俊美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魅色。
月色之下,那份美,又多了几分迷幻。
“公子……”划桨之人欲言又止。
紫衣公子头也不回,淡淡道:“绿意,还能往前去吗?”
划桨之人—即绿意摇了摇头,道:“公子,这已是逆流而上了……再往前,只怕便是入海口,小的怕是……”
还未等绿意说完,那紫衣公子便挥了挥手。
紫光一闪,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见得那紫衣公子竟是离了船舷,稳稳地站在了湖岸边上,神色淡漠地看着前方。
“你且回去吧。”他说道,“本公子要亲手收拾那小贼。”
数年以前,落月氏一族的少爷,他,还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童。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天真,还以为自己会永远过着练功、读书、吃饭、睡觉的枯燥而安宁的生活。
却不曾想,这样早就在他出生时便被规划好的生活,会在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雪夜里被打破。
那个盗宝小贼,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吧?
那女孩站在那冰天雪地中,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小少爷,你的日子看上去过得还不错嘛。”
那样可爱的样貌,让他没了多余的防备。
天真无邪的自己还以为,她是上天派来与自己玩耍的小伙伴。
她笑着对他说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可好?”
于是,他就真的应了那个愚蠢的赌约,将园中的侍卫都引开了。
就在他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却遭到了父亲的怒斥。
因为无故将院中的警卫调走,落月氏一族的至宝—落月莲,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偷走了!
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傻在了当场,完全没有在乎父亲落在身上的拳头和母亲的哭喊。
原来,就这么被人利用了!
他不甘心,更不愿承认自己的愚蠢。
所以,他一边苦练武功,一边命人暗中调查,终是在这遥远的地方打听到了那小女贼的消息。
数日之前,有人看见无数美丽的莲花逆时而绽,散发出淡淡的异香,从上游流了下来。
因这开花之日太过特别,那人也四处宣扬了一番,自然就传到了本就随时关注着的落月一族的耳目中。
得到了影卫的暗报,他来不及告诉父亲,而是自己亲自从遥远的晴城来到安宁城。
是的,他要亲手让那个人知道,欺骗他的下场!
穿过落英纷飞的花林,他终是看见了山谷中那一座孤零零的小屋。
这里,便是那小女贼的居所?
微微皱眉,打量着四周。
竟然是……人间仙境!
是的,看看四周景致,一花一木,富含灵性,经雨的洗礼,愈发鲜活。
没想到,那个小女贼也挺会享受的,还会找这么个好地方。
他微微一笑,既然知道了那小女贼的住所,就不急着去找人了。毕竟,就算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他可不相信,那小贼会舍得丢弃这么个好地方,哼哼。
这山谷中,怕是早已布满了机关巧槛。
注意到脚下的土地有些异样,他冷笑一声,纵身跃上了最近的一棵树。
机关也在同时发动,只听得“咔咔”两声,身后掠过两丝疾风,竟是生生刮着他的后背,疾驰而上,插在了树干上。
他皱眉,脚下的动作却是一滞。
树干之上,竟是挂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
“嘶……”那蛇好似通人性一般,瞧见他,张开了嘴巴,便向着他冲了过来。
那尖利的牙上泛着幽幽蓝光的家伙,赫然是一条毒蛇。
脚下有机关,身前有毒蛇,本来是极为危急的情况,对紫衣公子而言,却轻松解决。
他轻哼了一声,锦袖一挥,竟是整个人朝着毒蛇冲了过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树上。
同时,一把三尺长剑,插在了毒蛇的七寸之上,还在不断震动。
都说打蛇打七寸,果然不错,虽说那蛇尚在挣扎,却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毒蛇终是停止了挣扎,他刚想将剑取出,突然,随着“轰轰轰”的连声爆响,泥地中射出了无数道土箭,直向他面门射来。
紫衣公子面色略微一变,直觉向上飞跃躲开,“噗噗哧哧”的声响不绝不休,方才所立的树干上,竟早已是千疮百孔。
“哎呀呀!我还想着,是谁来访呢!”林中传来了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却令闻者脸色微微一变,“原来是落月的大公子落月非凡啊?”
落花纷飞中,一袭蓝衣的少女慢慢走了出来,笑着看着落月非凡站在树上,道:“人道落月公子风姿俊美,是个俊秀儒雅的翩翩公子,现在,怎么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肤若雪,唇如朱,眉如黛,不是他千里迢迢来寻找的人,还能是谁?
“蓝若蝶,你好大的胆子!”落月非凡将剑收于手中,冷冷说道,“既然知道是本公子,就该早早俯首就擒,居然还搞这些机关!怎么,你还嫌你犯的事情不够多吗?”
蓝若蝶嘿嘿一笑,视线却是落在了落月非凡手中的那柄剑上,道:“我犯的事情?落月大公子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事儿了?”
“哼,证据确凿,你还敢否认?”以她为是想置身事外,落月非凡冷冷一笑,质问道:“本公子有话问你,必须从实招来!玉城明大人私藏的至宝,可是你所偷?”
“是我啊。”蓝若蝶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神情无辜得可怕,若不是了解她的性情与事迹,就算她自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怕是也没人相信,她竟然真的会做那种事。
见蓝若蝶承认得如此爽快,落月非凡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又冷哼了一声,道:“那……去年,仙妃娘娘的如意簪,也是你偷的?”
他当真想看看,这家伙,涉及皇室,会不会还承认得那么爽快!
“是啊。”蓝若蝶点了点头,承认得好不爽快。
也是,既然她敢偷,还怕被问吗?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的,落月非凡又继续问了下去,依旧是蓝若蝶的斑斑劣迹,
二人如此一问一答,竟是将蓝若蝶数年来犯下的偷盗案件如数家珍,而对于这些,蓝若蝶无一不点头承认。
落月非凡心中大喜,却又是说不出的郁闷。
自己这七年来的执着,莫非就到现在结束了?
看着面前那笑的好不奸诈的蓝若蝶,落月非凡心中警铃大作。
这丫头数年来犯案无数,现在,却是对自己这么坦白……莫非,早就是有什么阴谋?
不等落月非凡细想,落月非凡只觉得浑身酥麻,脚下无力,竟是就这么软软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