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反正我们都中了美人脸的毒，就算这朵是毒花，也没什么。早就中了毒，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叶琼姜无语，只能盯着他问：“那……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莫华仔细体会了半晌，眉峰微微聚起，让叶琼姜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到底怎么样？”
“你在担心我么？”莫华忽然展颜而笑，刀雕般的棱角化作拂面的春风。
被他这样笑着询问，叶琼姜骤然感到一阵慌乱，连忙移开视线，兀自强辩，“别忘了我可是想要杀你的辛宿死士，我，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毒花还是解药罢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气势，两片飞红的霞光涌上脸庞，更是全无说服力。
“哦，原来如此。”莫华装模作样的哦了一声，情绪低落的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话声中充满了戏谑与调侃，听在耳中惹起无名的怒火，叶琼姜忍不住高声道：“你到底有没有事？试没试出来，这花是毒是药！”
见她生气，莫华仿佛吃到糖的小孩子般心满意足，便也不再逗她，却轻轻摇头，“好像没什么感觉。可惜另外那朵还没有开，不然到时可以继续试试另一朵。”
叶琼姜红着脸，转过目光不看他，压下心头这股烦乱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平静的道：“这花也快开了，我们在这里等两天吧。”
这山洞并不算小，虽然简陋，但两人稍微整理一下，勉强倒是可以居住。
只是那水潭寒气较重，两人只能在靠近洞口处休息。
一直等到晚上，另外那朵花骨朵紧密的花瓣似乎略微放开了一些，不过距离盛开恐怕还需要等待一两天。
角鹿被山洞口处燃起的火堆吸引了注意力，趴卧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山洞口走近两步，又停了下来，只驻足观望了一会，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又重新回到原处继续趴卧下去。
空气中美人脸散发的香气若有若无。
“这些角鹿，真是可怜。”叶琼姜靠坐在洞口，看着其他几只晃了晃却没能站起来的角鹿，忍不住有些感慨。被这些香气吸引无法摆脱，只能在这里静静的逐渐的死去，美人脸这种“捕食”的方式，还真是有些残忍。
“物竞天择，这是美人脸的生存之道。”莫华轻声的应了一句，拿起在火堆上烤好的一些肉干，淡淡道：“你瞧，我们为了生存，就要捕杀一些动物，它们本来活的好好的，却因为我们要生存而被杀掉吃肉。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甚至是植物，都有自己的道。要是为了这种事情悲伤，那还真是有点……悲伤不过来呢。”
叶琼姜听他说的如此严肃，论了这么一番道理，忍不住笑了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小孩子么？”她只是随意感慨一句罢了，他以为自己是老学究啊？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火光下的温柔像是灌溉到心田，彻底滋润了干涸的心湖，莫华的脸庞看起来是那般的舒服。
红着脸垂下头去，可心中却有一句话再也无法忍住的说出口，“……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跟你相处下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会觉得很放松……”
“哦？”莫华眼睛一亮，“放松？”
“就是……”叶琼姜抬起头来，迎着莫华漆黑光亮的眼眸里那种惊喜之芒，嚅啜着道：“就是……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个皇帝了……”
“……”放光的眸子瞬间黯了下去，莫华的脸色都有些发黑，“你这是在夸奖我，还是讽刺我？”
“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叶琼姜连忙解释，却好像越描越黑，“我就是觉得，觉得……嗯，其实从最开始，你就不太像个皇帝……呃……”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这事情，怎么越解释越解释不明白了呢？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莫华有些无语，郁闷的道：“好吧，我接受你的夸奖，我现在确实也不是皇帝了，充其量只能算个丧家之犬。”
听他这样说，叶琼姜只觉像是被触碰到了心底那最柔软的地方，经历过最疼的伤害，留下最丑恶的伤疤，竟有一丝愈合之感，“莫华……”
“嗯？”
莫华被她突然叫出名字，有些微怔，抬头疑惑的望着叶琼姜，透过火光，女子的眼眸里也仿佛燃烧起了一团舍身之火。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如果我不是贵人，不能延续大夏的国运，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你还会喜欢我吗？不是因为其他任何附加的条件和原因，就是单纯的因为我是我，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我，只因为我是我！”
一口气问出来，叶琼姜觉得自己好像发了疯。
他是大夏的皇帝，而自己是辛国将军的女儿，更是辛宿的死士！
悬殊的身份，更有着不共戴天的国恨家仇！
这一段问话，让她发自内心的憎恨起自己！
这么脆弱，又这么犹豫，不过是在一段感情里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所以急迫的寻求着另外的关怀和爱护，企图以此逃避过去，忘记曾经……
自己真的是……太卑鄙了。
“对不起！”眼泪狂涌而出，叶琼姜捂住脸孔，哽咽着，“我一定是疯了！”
“因为，我知道，我并不爱你！求你……别被我利用，求你了……”
这样犹豫不干脆的人生，是她最最讨厌的，却偏偏最终应到自己的身上。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身在其中，便会身不由己。
温暖的臂弯轻轻将她拥抱，男人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如果你认为这是利用的话，那就利用我吧。”
他笑得温暖，从胸口贴身的地方掏出一块见方的木牌，“你瞧。”
叶琼姜抬头看时，心头巨震，眼前那个见方的木牌上，赫然是那夜写下的许愿牌，“莫华琼姜”四个字，清晰之极。不屈的傲骨配着公允的光明，如同贤臣与明君，看起来相得益彰。
“你瞧，莫华琼姜，我们许过愿了。”
红绳结，同心锁，一穿一生诺。
他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泪水比刚才更加模糊了双眼，叶琼姜只能用力捂住双唇，才能忍住不哭出声音。
——等着我，杀入皇宫，娶你为后。
——为了你，覆灭国家，我也心甘情愿。
杀入皇宫的那个，背弃了誓言；丢掉了皇位的这个，却……
多日来徘徊的情绪，终于在此时爆发。
叶琼姜猛然反身用力抱住他，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抱住怀中这个滚烫而颤抖的柔软身躯，莫华轻轻拍着她的背，含着笑道：“因为，我爱你啊。”
他含着笑的话语，说的那么轻，那么轻，可听入她的耳中，却无异于炸雷般惊天动地。
“跟你是不是贵人，完全没有关系，就是因为你是你，我喜欢的，我爱的，就是你。是你，叶琼姜。不过我很感谢你是贵人，感谢老天给我接近你的机会。只是……很抱歉，在你之前，我有过其他女人。”
叶琼姜更哭，只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对不起，我也有过……”
她也有过别的男人，那个男人，注定会成为她此生最大的伤痛。
莫华搂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温柔的声音在叶琼姜的哭声里更加显出珍惜呵护之意，“好吧，这么看来，我们扯平了。谁也不用跟谁说对不起。”
这样带点调侃意味的话语，让叶琼姜有那么一个瞬间差点破涕为笑。
可是之后却是最强烈的泪意爆发！
“莫华……”
用力抱住他，匍匐在他的肩头，拼命的，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出去，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全部放空。
让自己的人生——
重新来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叶琼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是被热醒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莫华就在身边，搂着她靠在山洞石壁上睡着了。
只是看到他英武的脸庞异样的泛红，额头上一片汗水，睡梦中紧紧皱起的眉头，以及由他胸口传递过来的烫人体温，叶琼姜猛然清醒过来。
“莫华，莫华？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轻轻摇晃了一下，莫华紧闭的眼帘轻轻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只是喉间发出一声难受的低吟。
叶琼姜伸手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只觉异常烫人，像是有一团火在他身体里燃烧一般。
她有些惊慌的收回手，这样异常的高温代表着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却更加惊慌起来。
转头看向山洞里面，寒潭中生长的美人脸，难道……难道那朵盛开的白色花朵是毒花？
可是……如果是毒发的话，应该不会出现发热的症状。
偶染寒症？
叶琼姜看着莫华，轻轻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莫华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他是铁血帝王，常年征战，覆灭强辛之时，他可是御驾亲征，论起武功来，比她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丘珑的气候并不寒冷，很是宜人，她都没有生病，何况是莫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