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此事，似乎对琼妃不利，所以胡御医脸色才会这样突然变化？
胡御医强自镇定，“这……这……只是补药。”
“补药？”
顾瑀面色一沉，冷声说道：“胡御医医术当真高明得紧，隔着这么远，连看都没有细看，就能判断出是补药？”
胡御医脑门见汗，讷讷无语。
顾瑀眼神一扫站在胡御医身后的曲御医，道：“曲御医，不如您来看看如何？这是皇后出下的难题，本太子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万一错了，可要令皇后娘娘不快。”
被点到名字的曲御医，悄悄看了看躬身在前不敢言语的胡御医，心中委实有些犹豫，胡御医沉默不语，显见这件事情是有问题的啊，那自己上去辨认，到底是一口咬定是补药呢，还是照实说？
“曲御医？”
曲御医一激灵，连忙上前，拿起那只空碗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眉头皱起，思索半天，才有些不确定的道：“回禀太子殿下，此碗中装的……”
他犹豫了一下，余光扫过胡御医，只见他脑门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汗珠，曲御医目光一闪，缓缓将琉璃碗放下，朗声道：“太子殿下，此碗中曾装的乃是以归尾、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官桂、莪术等草药熬制而成的一副堕胎药。”
胡御医这一脑门的冷汗，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靠山，肯定是做了错事，难以推脱。如今太子殿下问责而下，到底是应该协助胡御医，一口咬定这是补药，还是如实对太子殿下禀明事实，要选择哪一方就再简单不过了。
“什么？”顾瑀瞳孔一缩，惊声道：“曲御医，你分辨仔细了，这里面真是装过堕胎药？”
曲御医躬身道：“臣虽然并非院首，但自认在医道上也算略有建树，臣以性命担保，此碗绝对装过一副堕胎药。”
顾瑀大惊失色，立刻起身，当先向外冲去，“你们都快跟我走！快去琼露殿！”
这药碗已空，若里面真的是堕胎药，那……那岂不是——
胡御医心中微微一叹，拦在顾瑀面前，“殿下！殿下请稍等！”
顾瑀大怒，声色俱厉，满脸焦急，“滚开！若是耽误了救治琼妃，你担待得起吗？”
胡御医一揖到地，“琼妃娘娘并没有喝下这堕胎药。”
“没有？……”顾瑀一脸疑惑，不过心中却松了口气，缓缓的退后几步，重新坐回椅子上，“当真没有么……”
看到胡御医郑重点头，顾瑀长长吐了口气，微微有些喘息的问道：“是琼妃娘娘亲自过来的拿的药么？”
琼妃娘娘，难道要杀掉自己腹中的孩子？父亲呢？父亲怎么能眼看着她做这种傻事，而不加阻止？
胡御医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站在阶下。
顾瑀皱眉，小严子狗腿的发话：“胡御医，太子殿下问你话呢！”
胡御医眼观鼻，鼻观口，就是不说话。
小严子道：“胡御医，难道你要抗命不遵？”
“……”胡御医还是不答。
顾瑀眉头深皱，看了看胡御医，忽然转头向曲御医道：“胡御医不说，那就曲御医来说吧。是琼妃娘娘来取的这药么？”
曲御医一愣，这怎么还牵扯到了琼妃？他看了看闭口不语的胡御医，只能摇头道：“并不是琼妃娘娘。
“那是她宫里的人？”
“琼露殿里并没有人过来拿药。”
答了这句，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豁然回头去看胡御医，神色惊骇。
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前几天的晚上，梁国公主忽然驾到，说是要看百脉根，可等他取回来时，梁国公主却早已走了。
他去取百脉根时，内间里可就只剩下了胡御医和梁国公主。如今，太子殿下突然拿了只琉璃碗过来，里面还装着堕胎药，而且听太子的意思，这碗大概得自琼露殿……
虽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样前后串联起来，竟是有迹可循。
难道是胡御医拿了堕胎药给梁国公主，然后又送去给了琼露殿里的琼妃娘娘饮用？结果事发了，太子殿下亲自带着碗来问责？
仅仅是猜测，都让曲御医惊骇不已！
他回头看着胡御医，心中暗忖，“老胡啊老胡，你为什么要将堕胎药给梁国公主？难道是贪图梁国公主给出的好处？这简直是糊涂啊。”
顾瑀眼眸轻轻扫向胡御医，轻轻将琉璃碗推到一边，仿佛不再关注，忽然漫声道：“胡御医，你脑袋上怎么全是汗？”
他用眼神示意小严子，“去，给胡御医擦擦汗。这才刚刚入春，外面还冷，出这么多汗，可不要受寒才好。”
小严子眼珠转动，忙应了一声，走到阶下，用袖子垫在掌心，给胡御医擦汗。
顾瑀又淡淡看了一眼曲御医，问道：“曲御医，我见你刚刚神色有异，关于这碗药，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曲御医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胡御医。
顾瑀不动声色的道：“曲御医似有难言之隐？可需要本太子让其他人都退到外面等候？”
“不，不，不用。”都这个时候了，再让大家退出去，谁不是心知肚明太子的意思，今天自己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退出去根本毫无意义啊。
顾瑀微笑，“那就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曲御医再次回望胡御医一眼，心中暗道，老胡，对不住了。
他向着顾瑀躬身一礼，道：“微臣不能确定，这药是谁取走的。只是前几日，梁国公主曾亲自驾临御医院，那天晚上是微臣和胡御医值夜。梁国公主说是来看百脉根，胡御医便让臣去取来。但是当微臣取了百脉根回来的时候，梁国公主已经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抱太子大腿的好时机，说不定，经过这一次，自己就飞黄腾达了，踩着别人肩膀上位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看谁更有能力罢了。
小严子忽然道：“殿下，胡御医的汗水好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啊。”
顾瑀没有理会，只是向着曲御医点点头，“刚刚在外面遇到梁国公主，说是身体不适，前来看诊，不知是你们谁接待的？”
曲御医低头回禀，“是胡御医。”
顾瑀冷笑一声，少年的脸庞上涌现出深深的怒意，双眸更是散出如同千年冰窟般的寒意。
“小严子，你不必再给胡御医擦汗了，本太子看他这汗，是没有停下的可能了。”
小严子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到太子身边，而是退后几步，瞅着胡御医，无声的冷笑，看得胡御医眼角一跳，簌簌而抖。
顾瑀淡淡的看着，暗中点头，这小严子倒也有几分眼色，倒是有几分潜质，不枉调他来身边伺候。
顾瑀再次将琉璃碗握在手中，“胡御医，现在您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胡御医沉默半晌，垂首道：“请殿下屏退他人。”
顾瑀眯起眼睛，看了看下面一众御医，冷笑道：“怎么？有什么话是不可公开说的？各位都是御医，这职位虽然不高，但却非常得皇室的看重和信任，将生死依托于各位。胡御医，有什么话，你当众说便是了。”
胡御医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凝望顾瑀，“臣，无话可说。”
曲御医听在耳中，眼见太子殿下精致的脸庞上骤然涌起怒气，他豁然转过身去，怒斥道：“胡御医，琼妃娘娘身怀龙种，你竟敢意图谋害！简直胆大妄为！”
今日这样的检举揭发，已跟胡御医势同水火，他也不必顾忌什么了。
胡御医不理会曲御医的指责，撩起官袍下摆，重重跪在地上，似乎想说什么的，但是到了最后，仍旧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顾瑀眯着的眼睛缓缓张开，曲御医继续发难，“胡御医，你这是要干什么？认罪吗？”
顾瑀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曲御医一愣，回头去看太子。这……接下来的戏码不是应该问罪吗？怎么突然就按照胡御医的意思，要把他们屏退了？
“退下吧。”顾瑀气定神闲。
“是，臣等告退。”
再不愿意，也不敢抗命，曲御医和其他御医躬身而退，心头却有些微发颤，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万一真有什么隐情，那自己刚刚那通表演，岂非……
想到此处，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
“现在没人了，说吧。”顾瑀高高在上。
胡御医却抬起头来，向小严子看去。
顾瑀顺着他的目光，转到小严子脸上，眼珠微微向外一瞥。
小严子不情不愿，却也只能退出去。
这一次，屋里就真的只剩下太子和胡御医两人了。
胡御医跪着不动，缓缓叩首，“太子殿下，微臣并非有意要谋害琼妃娘娘。”
“这么说，你是承认将堕胎药给了梁国公主？”
胡御医点头，“事情是老臣做的，老臣不敢不认。不过，老臣如此行事，全都是遵照皇后娘娘的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