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珍妃看着端蕖手中的小瓶，惊疑不定。
端蕖道：“这瓶子里装的是软香散。”
“软香散？”珍妃双眉一凝，“这不是可以让人精神放松，可以安稳睡眠的东西么？”她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毒药之类，没想到是这个！这软香散还是她让端蕖带来的，因为她自己有认床的毛病，换了地方，轻易睡不着。
睡前将这软香散化在水中，用烛火一烘，便可有助睡眠，能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这种东西，怎么能用来杀人？”
端蕖微微一笑，“谁说不能杀人？”
端蕖俯身在珍妃耳边耳语了几句，珍妃听得目露奇光，连连点头。
吃过晚饭，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珍妃带着端蕖，叶琼姜带着莺儿，四人都到了流觞池，行宫里的其他宫女也都在此候着。
流觞池四周有高墙围挡，虽是露天，但地处偏远，外面又有重兵把守，不虞被人偷窥。
端蕖和莺儿伺候两位娘娘宽衣解带，只用薄薄的丝绸裹了身子，缓缓的迈入流觞池中。
池子旁边用金漆的木托盘盛放着水果和糕点，以供泡得乏累时食用。
叶琼姜虽然泡过一次，但上一次她一心放着莫华，完全无心享受，这一次才算是真正体验了一回温泉的妙处。
确实温暖神奇，尤其是在冬日里，外面寒冷冰冻，可泡在温泉里却暖意融融，似被割裂成两个世界。
珍妃享受的舒了口气，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端蕖和莺儿，道：“你们下去吧，本宫和琼妃妹妹这里暂时不用你们伺候了。”
“奴婢遵命。”
端蕖应声而退，莺儿犹豫了一下，但见琼妃向自己点头，便也躬身却行，跟在端蕖后面退了出去。
流觞池中只剩下珍妃和琼妃。
这流觞池底一周砌有两级台阶，珍妃坐在第一级台阶上，刚好将泉水没过胸口，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将裹在身上的薄绸掀开，放到流觞池外汉白玉砌成的池边，笑道：“总算这里就剩下我们俩了，有她们在旁边看着，好奇怪。”
清澈的温泉水中，珍妃赤裸的躯体清晰可见，曲线玲珑，腰不盈握，一双修长美腿交叠在一起，足以傲视群芳。
珍妃看见琼妃望向自己的眼神，银铃般娇笑一声，“妹妹也给我瞧瞧！”说着便扑了过去，欲抽走琼妃裹在身上的薄绸。
“别闹别闹！”叶琼姜惊叫一声，向一旁闪去。
珍妃哪里容她躲开，已将一角抓在手中，笑道：“快让姐姐看看，妹妹这迷得人神魂颠倒的身体，有什么稀罕处！”
两人瞬间笑闹扭在一处，叶琼姜顾着腹中孩子，没敢用力，只挣了两下，便被珍妃将薄绸夺了过去。
这样一闹，加上温泉水温甚高，珍妃额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不闹你了，这样好容易出汗。”
她缓缓退开，身体因这样移动到了温泉入水孔，顺手拿起旁边金漆木托盘上的娟帕来擦汗，耳中却仿佛响起了端蕖的声音。
——待会奴婢会将这软香散撒在娟帕上，您只要在入水孔处，假装不小心将这娟帕掉入水中，软香散便会瞬间融化，并且随着水流冲向出水孔。
——这水池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所以琼妃应该会主动到出水孔处，帮您去捞起娟帕，这样，随着水流冲过去的软香散，便会附着在琼妃的身上。
——琼妃中了有助眠功效的软香散，再加上温泉水暖，她肯定会感到困乏，而这个时候……娘娘只需要提前离开，留她一个人在水池中……
——奴婢有七成把握，琼妃会溺亡而死！
——事后，软香散会顺着出水孔被冲走，任何人都无法查到一丝端倪。
——神不知鬼不觉，便可除掉您的心头大患。
珍妃看似擦汗，可那娟帕还没触到额角，便从她手中滑落到水池中。
“呀~~”
滑落到水池中的娟帕，瞬间就被流通的温泉水冲到出水口去，在这娟帕落水的瞬间，有一圈淡黄色粉末忽然扩散到水中，然后便被水化开，了无痕迹。
叶琼姜看到后，果然两步迈过去，伸手将马上要被冲入出水口的娟帕捞起来，“姐姐，给你。”
珍妃看着琼妃递到面前的娟帕，眼眸里泛起的寒光瞬间收敛，唇边漾起一朵笑容，将娟帕接在手中，“多谢妹妹。”
她口中说着多谢，转过身去时，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慌乱。
叶琼姜见她转过去的身子，肩头轻轻颤抖，问了一声，“姐姐怎么了？是感到冷吗？要不让莺儿她们那条毯子进来吧。”
“啊！不，没什么，我很好。”珍妃一惊，勉强镇定，将娟帕放回去，顺手端起水果托盘，那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换乱的心神总算有一丝稳重，这才回身笑道：“妹妹要吃点水果吗？”
叶琼姜瞧了两眼，选了一小串葡萄，珍妃则选了个黄橙橙的杏，慢慢的吃着。
两个人都隐入水中，仰头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夜幕，一时寂静，只有那被竹管引来的泉水叮咚滴落，成一曲流觞之歌，愈发显得幽深静谧，心旷神怡。
“要是，永远都能这样该多好呢……”
过了半晌，珍妃忽然感叹出声。
叶琼姜微微转头，只见珍妃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那望着天空的双眸里，是放空后的宁静，那是最发自内心的心声。
“不必去想什么争斗，也没有任何烦恼，就这么静静的度过余生，该有多么美好？唉……”
珍妃憧憬的笑容在一声叹息中，回归了现实，“可惜，你我皆身不由己。”
叶琼姜没有说话，只同她一样望着天空，珍妃的心境，在这一刻，她也感同身受。
如果一切都从心开始，如果没有这些勾心斗角的纷争，没有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较量，她……是不是，无论是顾容止，还是莫华，无论跟他们哪一个，都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吧……
珍妃转头，望向陷入沉思的叶琼姜，忽然道：“若是姐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还望妹妹你千万不要怪我。”
叶琼姜略微一怔，想到这次的邀约背后所隐藏的阴谋，只当珍妃忽然生出悔意，不由淡淡一笑，“姐姐说笑了，你我姐妹一场，也是缘分，哪里有什么对与错呢。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姐姐切莫自责。”
若是珍妃真的有悔意，她也愿意与人为善，以德报怨。
珍妃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在温泉水中泡了片刻，便起身道：“妹妹继续泡吧，姐姐有些乏累，先回去休息了。”
看着珍妃有些落寞的神情，叶琼姜大概知道她若是生出悔意，心情自然内疚，想来也便没什么心思继续沐浴了，便轻轻点头。
这泉水温热，极为舒服，叶琼姜还真是没太泡够。
珍妃从流觞池中起身，抖开放在池边备用的干的薄绸裹在身上，走了出去。
莺儿和端蕖都在外面候着，一件珍妃出来，便都迎了上去。
“娘娘您出来了。”端蕖快步迎上去，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狐裘披在她身上，抵御严寒的同时，与珍妃对视一眼寻求答案。
珍妃向端蕖微微一点头，端蕖便会意的一笑。
莺儿见只有珍妃出来，不由向前走了几步，欲意向内张望。
珍妃道：“琼妃娘娘在里面要多跑一会儿，吩咐你们不要进去打扰。莺儿，你在这里等着就好，等琼妃娘娘洗好了，自然会叫你们进去的。”
留下吩咐，珍妃带着端蕖回到临时寝殿。
一进到寝殿之后，珍妃脚下一软，顿时跌坐在地上。
“娘娘！”端蕖扶了一把，却没有扶起来。
她眉头一皱，暂时放开珍妃，任她坐在地上，先返身去将寝殿的门户关上，这才回来奋力将珍妃扶到椅子上坐好。
“娘娘，您没事吧？娘娘！”
珍妃急促的喘息了几声，脸色惨白，“端蕖，我……”
“娘娘，您别怕，您什么都没做过。”
端蕖知道珍妃害怕，忙安慰道：“她是死是活，都怨不得您。想想您的家人，想想杨大人，您所做的一切，都不仅仅是为了您自己，您占着大义！”
珍妃转眸望向端蕖，颤声问道：“真的吗？”
“真的。”端蕖答的斩钉截铁。
珍妃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端蕖微微一笑，“现在娘娘您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需要去想，只管放宽心睡觉便是了。我们表现的越淡定，行为越正常，便越安全，越没有人怀疑我们，等到明天，一切便会揭晓。”
或许不用等到明天，莺儿她们便会发现琼妃溺死在流觞池中吧？
这话就不用跟珍妃说了，珍妃娘娘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还是等事发之后，再说不迟。
这一夜过得静甚是宁静。
宁静到端蕖中途醒了好几次，侧耳倾听，都没听到外面有丝毫混乱。
难道……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琼妃之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