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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话(4)

第二天,阿七顾不得洗脸漱口,背了把山锄,急匆匆出门往大山水库走去。阿七来到水库,低头就寻起大甲鱼来,一边寻还一边念叨:“大甲鱼啊大甲鱼,阿七若是看见侬,昨晚的梦是真梦。”一边又说:“大甲鱼啊大甲鱼,我若今早看见侬,侬有什么冤情告诉我,我会帮侬去申冤,戚家大山戚将军会帮侬。”一边说一边寻,寻遍整个水库岸边还是不见大甲鱼的踪影。阿七寻得眼花缭乱,可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还好、还好,总算做的是乱梦。正当阿七庆幸没有遇到大甲鱼,准备回家时,忽然听到身后有“窸窣窸窣”的声音。阿七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啊!离自己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一只大甲鱼在慢慢地向他爬过来,还不时伸出长头颈,边伸边看

阿七。

阿七连忙拿起山锄,撒开腿想看究竟。这时,脑海里很快再现昨晚梦中大甲鱼流泪的情景。难道大甲鱼真的遇到大事情了?阿七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拍拍胸脯,走过去看大甲鱼。只见大甲鱼与他梦中所见的那只一模一样,大小约有脸盆大,浑身黑黝黝,背脊棱线突出,四只脚爪足足有人手掌大小,伸出来的头足有一尺多长,头颈伸出超过了阿七膝盖。阿七想:我阿七从小在大山长大,从未看见过这么大的甲鱼,今天遇上了,看来昨晚的梦是真的了。阿七走近大甲鱼,再想看仔细,只见大甲鱼伸出头颈,昂头看阿七,还流出了两大滴眼泪。

阿七不忍心,就对甲鱼说:“侬放心,我会帮侬申冤情,先跟我回家再谈。”阿七边说边拿出随带的抓野兔用的网袋,把这只大甲鱼装好,一头用山锄挑着往家走。

半路里,阿七越想越不对,如果大甲鱼如老年人所说“看见鳖脚,就要倒霉”的话,甲鱼拿到家里老婆肯定不会饶他的,万一家人出了事,阿七罪重哉。转念一想:我阿七堂堂七尺男子汉,从没做过亏心事,茶叶坊经营从未欺骗过客户,倒什么霉?出什么蹩脚?先拿回家再说。可又一想:不对,梦中见甲鱼,今天果真有甲鱼,甲鱼又流泪,当真要出大事情,要是拿到家中,惹了晦气,麻烦就大了。那怎么办?忽然,阿七想到了大山里的阿丽婆婆。这个阿丽婆婆,已有90多岁了,在大山里度过了70多个春秋。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医道,为人好,还懂得点风水,所以,当地人称她为“吉利”婆婆。今天我阿七说不定遇到了晦气,叫吉利婆婆解解掉,如果是财气,就与吉利婆婆对半分。于是,阿七快步向山坳里的阿丽婆婆家奔去。

阿七推开阿丽婆婆的家门,连声喊着。阿丽婆婆应声而出,见是阿七,忙问原因。阿七将梦见大甲鱼,水库里果真寻着大甲鱼等等情况和盘托出,请阿丽婆婆解梦释疑。只见她仰天大笑,拍腿大叫三声:“反梦、好梦。富贵、高升、长寿。阿七,你发了,大山里大发了。”阿七一听,惊讶不已,急忙问原因。只听阿丽婆婆笑着说:“乱梦、乱梦,梦是反的呀。你梦见甲鱼脚,不是出蹩脚。甲字,倒过来念由,由字田出头,田的上头是山,出山,是头名、头等也。大山要出头名状元了。甲鱼,龟的同种,龟即‘贵’也。甲鱼伸长头颈,头抬高,意为步步高升。这甲鱼流眼泪水,是流来水,水谐音为‘世’,修来世。龟的寿年有千年之长,那甲鱼的寿年也上百年。如取百年之长的‘百’字,取甲鱼流眼泪水的‘眼’字,眼谐音为‘廿’,再取步步高升的‘步’字,岂不就是‘百廿步’三字吗?这样说来,大山百廿步有名人投胎转世了,你阿七也出山了,忠实头人有好报了。神甲鱼托好梦啊。”

阿七还是想不明白,今天,阿丽婆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于是他问:“那现在这甲鱼怎么处理呢?”“放生、放生。老天已经让你看见了这神甲鱼,也送了你富贵、高升和长寿,岂有不放生之理?”阿丽婆婆说道。阿七闻听,立即转身朝外走。

正当阿七兴冲冲往附近的通天岭溪去放甲鱼归溪,半路上忽听有人连声喊七哥,回头一看,见是远房堂弟小七。这时,小七上前急问道:“七哥,听说你要把大甲鱼放生,我想还是五贯钱卖给我补补身子吧”,边说边递上五贯钱。阿七头也没回,大声说:“不卖、不卖,卖了要罪过死的。我穷也穷得有志气,这大甲鱼谁也不卖。”小七嘀咕道:“这七哥今朝哪根神经搭牢了,一只甲鱼五贯钱还不卖,真是榆木疙瘩。”

再说阿七听从阿丽婆婆的话,把大甲鱼放归了大自然,然后,松了一口气。他回到家里,吃了十个烧酒杨梅,昏沉沉和衣睡下了。妻子以为阿七有点累了,也没叫醒他吃夜饭。以前,阿七不管多累从不做梦,那天半夜里又做梦了,又梦见了大甲鱼,头颈伸得老长,望着阿七,流出了两滴眼泪水。阿七醒来,觉得十分奇怪,这大甲鱼分明是自己放归了,怎么还会爬回来呢。可能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思,做心机乱梦了。阿七拍拍脑袋又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阿七去集市买毛笋,见不远处有许多人围了个大圈子,还有人在大声叫卖大甲鱼,六贯钱一只。阿七因昨梦之故,就闻声凑了上去。看到一个钓鱼人,他见阿七有点面熟,就对阿七说:“兄弟,我昨晚去通天岭溪坑里钓鱼,想不到运气好,钓起了一只野生大甲鱼,有五斤重,放在鱼缸里。看兄弟你面色有点黄,缺少营养,这大甲鱼刚好补补身子,六贯钱卖给你如何?”

阿七低头一看,鱼缸里的大甲鱼头颈很长,头昂得很高,看脚时,甲鱼的脚就是梦中那只大甲鱼的。见阿七来了,大甲鱼又流出了豆瓣大的两滴眼泪水。阿七心想,天下哪有这等巧事。于是,阿七不管三七廿一,摸出六贯钱买下了大甲鱼,头也不回就走了。见阿七远去,钓鱼人轻声道:“今朝阿七咋会介大方了?”

这辰光,阿七心中十分清楚,阿丽婆婆说过大甲鱼要放生的,上次放在通天岭的溪坑里,想不到大甲鱼被钓鱼人钓了起来。这次我把它放到七里以外的大山水库里去,看它还能不能被钓起来?这件事,我也不和阿丽婆婆说起了,她年纪大了,怕她劳心。再说,阿丽婆婆肯定同意我放生的。阿七急匆匆地回到家里,把大甲鱼装进网袋后又急急忙忙去水库。阿七把大甲鱼放在水库边。大甲鱼曾三次回头不想走。阿七对大甲鱼说:“你修我修大家修。”这时,大甲鱼一口咬断大网袋绳,甲鱼头翻上,昂头看了看,朝岸边撞了三下。后来,阿七从阿丽婆婆口中得知,甲鱼撞岸叫拜。阿七说,你去吧。大甲鱼三次回头看阿七后爬向了水库深处。

再讲阿七回到家中,心情放松了,杨梅酒喝喝,烤毛笋咬咬,直到晚上九点多钟,醉眼蒙眬地和衣倒头便睡着了。妻子阿巧想:阿七这两天神魂颠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看他又睡得那么沉,也没多问。

天快要亮了,阿七又做梦了。还是老梦,梦中的大甲鱼,头颈伸得老长,还抬头看着阿七,一会儿还睁开了双眼,“啪哒、啪哒”流出了两滴似豆瓣大的眼泪水。不过这次与前两天的梦中有所不同的是,大甲鱼张口似乎叫了三声,阿七听不清楚。阿七从梦中惊醒,似乎听到外面有人抓门板,心里“别”的一跳,难道是大甲鱼回来了?转而一想,不可能吧,大甲鱼怎么能认识我阿七的家呢?阿七轻手轻脚起了床,趁着窗户透进来的亮光,慢慢走向门口。从门缝朝外一看,阿七不由大吃一惊,大甲鱼正在他家门口爬行,还不时抬头朝门里面望。

阿七连忙推醒妻子阿巧,拿起阿巧补织好的网袋,开门抱起大甲鱼装进网袋。然后,进屋将大甲鱼放在桌子上,双手叉着腰对它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每天托梦给我,又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大甲鱼昂着头,不停地向西边点头示意,还发出“阿丽、阿丽”的叫声。阿七见状,猛然拍了拍后脑勺,大声道:阿丽婆婆,是说“吉利”婆婆!难道吉利婆婆有难?阿七转身夺门而出,直奔阿丽婆婆家。

阿七夫妻俩气喘吁吁来到吉利婆婆家门口,只见大门敞开,未见人影,他忙边喊边跨进门槛,仍然不见阿丽婆婆回音。这时,阿巧尾随来到,见桌子上有张纸条,拿起递给阿七。阿七擦了擦眼睛读了起来:阿七,见字如见面。天机本不应泄露,看你是个忠实之人,我就向你透露一点吧。大甲鱼托梦于你,你不动杀生之念,不贪图钱财,听从我言,将它放归,实属不易。你是戚家大山里勤劳、忠孝和善良的村民,我为之感到高兴。因我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保护大甲鱼事就托付你们夫妻俩了,你就将大甲鱼放归到铁顶山水库吧。这只大甲鱼原是天宫里的千年龟精,因它心地善良,又智慧过人,深得玉帝宠爱。为帮助戚家大山百姓过上平安和富裕的日子,玉帝命其下凡共助。至于那个钓甲鱼的老汉,也是天上派遣来的一位神兵。前两天,我给你解的梦,你应该还记得吧。

这时,阿七和阿巧都舒了口气,由刚才的吃惊转为惊喜。原来,阿丽婆婆也是天上的神仙啊!

阿七说:“快!快!快把大甲鱼放到铁顶山水库去,别让它凉着了。”

据传,自从大甲鱼放归到铁顶山水库后,铁顶山水库的水变得更加清绿了,也从不干涸。从此,横河大山百廿步成了人间胜境,阿七三次放生百廿步神甲鱼的故事也流传了下来。

(2015年,采录于横河镇大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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