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只剩一点红霞。
天色渐渐变成了冷色调。
疗养院里，其他的老人都陆续地回房去了。
因为光线的问题，慕思凡的笑没有刚才那么温暖了。
听到杨老提杨真。
程依表情收了起来，她盯着慕思凡的侧脸，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很显然，杨老还不知道杨秘书出事了。
慕思凡却仍是淡淡地笑着，他站起来，拍了拍杨老的肩，把杨老的轮椅交给护士。
“杨老，您回去吧，一会儿起风了。”他说。
刚才杨老说的话，他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杨老抬眼看天色，说：“是啊，是晚了。”
护士把他推走了，离开长廊的时候，他突然把住了轮椅的轮子。
缓缓地转过头。
他看着慕思凡，说：“小凡啊，杨真什么时候来看我？我给他打电话，怎么关机了呢？”
“公司安排他出国了，有好一阵不能来了。”慕思凡说：“您安心在这里住下，如果住得不顺心，不满意，就叫人打电话给我，杨真他把您老托付给我照顾了。”
整个过程，慕思凡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
这些词，仿佛在他心里预演过了，随时随地都能说得面不改色。
程依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一点点的侧脸。
心里佩服得很。
这才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杨老眼神变得浑浊起来，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没了暖洋洋的阳光，脸色一下变得苍老不已。
“原来是出国了啊……”他放开了手，护士也推着他继续往前走，他自顾自地说：“我们杨真赚大钱了吧，不然我怎么住得起这样的疗养院……”
目送杨老离开。
慕思凡的笑，渐渐收了起来。
他回头看着程依的脸，拉了嘴角，说：“杨老说你是旺夫相……”
程依知道，他接下来绝没有好话，于是斩钉截铁地说：“我饿了，赶紧把我推回去吃饭。”
慕思凡把她推出长廊。
一阵风吹过，金黄的落叶纷飞。
有落叶落在了程依的肩上，她没什么闲工夫欣赏美景，一心都在疗养院的安保和围墙上。
凉风使得她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原因，程依觉得自己虚弱得像个70斤的瘦子，一点风寒都受不得，赶紧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慕思凡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下来，给程依穿上。
程依一开始很别扭。
“我不需要这个！”她拒绝的同时，盯着慕思凡说：“假惺惺的，把我弄成这样的人，不是你吗？”
慕思凡说：“你不穿上，等会儿病了，不是更没力气逃跑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
程依堵着气，把他的外套穿上。
袖子长出了一大截，肩线也搭在手臂上。
不过带着慕思凡的体温，倒是暖和了许多。
我穿你的衣服，冻死你！
慕思凡把轮椅的轮子锁住了，蹲在程依身前，说：“上来。”
“你干嘛！”程依还是觉得很别扭。
这个人是个表演型人格吧！
又不是演电视剧，你至于嘛。
“就这样，把我推回去就行了！”程依不耐烦地说：“不然你扶着我走。”
“不行，赶紧上来。”
慕思凡宽阔的背就在眼前，程依却没有半点想爬上去的欲望。
她说：“不用那么麻烦。”
周围散步结束了，要回去的老人们，都看过来。
大概觉得他们俩一个是闹脾气的妻子，一个是耐心的好丈夫。
慕思凡不客气地说：“你赶紧上来，你穿了我的衣服，你想让我冻死么？背着你，会暖和些。”
程依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正说呢，他这个人，怎么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不屑，翻着白眼，爬到慕思凡的背上去。
她已经听到了过往的老人在指指点点，说她不懂事。
趴在慕思凡宽阔的背上，闻着他的气味，听着老人们对他的夸赞，程依心里真不是滋味。
“你就装吧。”她细声地说：“你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她心里不满，自己本来是受害者，受压迫的一方，现在倒成了被指责的了，真是颠倒黑白。
慕思凡说：“我是狼，你就是我嘴边的肉。”
程依说：“你给我记着，这样对待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杨老说你有旺夫相，你自己觉得呢？”慕思凡还是轻笑着，沉浸在自己的频道里，丝毫不受程依影响。
“那也跟你没关系。”程依往他的肩膀咬了一口。
隔着薄薄的衬衣，牙齿能感受到皮肉的热度。
慕思凡疼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跟我没关系了。”他说：“既然我知道了，就必须得旺我了，难道还能让你去旺别人么？”
他说完这话，程依的牙关咬得更紧了。
慕思凡脚踩在金灿的落叶上，发出破碎的声音，他疼得直吸冷气。
程依的唇齿，像是直接咬在他心头的嫩肉上。
疼痛之间，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你咬吧。”他轻笑着说：“反正我都记着，一会儿夜深了，我都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程依一下就没了力气，松开了。
白色的衬衣领子上，被咬出了一个血印子。
慕思凡把她带回了房间。
房间的桌上，已经摆了丰盛的美食，有烛光，有红酒，还有程依最喜欢的甜点。
慕思凡把她放在椅子上，拿来温热的湿毛巾，要给她擦手。
程依用了一个技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手上的毛巾夺了下来。
虽然肌肉使不出力气，可这些小动作，还是能做出来的。
她摆着一张冷脸，说：“我又不是残废。”
她自己把手擦干净，拿起刀叉，吃着盘里的食物。
慕思凡坐到她对面，说：“我到希望你是。”
“……”程依心里奔腾过一万句脏话。
真是个死变态。
他这是暗示吗？不配合工作，就把你给整残了，是这意思？
程依反手握紧了餐刀，迅猛地出手，手起刀落……
她想要像平常一样，主动出击，扼住对手的咽喉。
可惜了。
她手臂的肌肉使不上半点力气。
手起刀落，刀倒是落在了桌子上。
而慕思凡只轻轻地偏头一躲，就躲过了。
他若无其事地把刀放到一边，看着程依愤怒的神情，说：“怎么那么淘气？刀不是拿来玩的，算了，我给你切吧，吃这个。”
他把自己面前的那盘还给了程依。
程依紧紧地拿着叉子，狠狠地插着盘里的肉，盯着慕思凡，大口大口地吃。
像是要把对方放在牙关里嚼碎一样。
“你知不知道，惹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程依问。
“知道。”慕思凡说：“陆巧欣不就被你搞得流产了，还弄到牢里去了吗？”
程依没打算接话，只是拿起了酒，很豪爽地喝了。
就算是加了料的，她也认了。
现在这种情形，不如把自己灌醉了实在。
慕思凡，你也给我等着！
“在牢里，她不会好过的，我找人打过招呼了。”慕思凡说。
“她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程依盯着他，不打算领情。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
“因为你是我的人。”
“……”程依看也不想看他，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再抬头，慕思凡已经到了身边，把她抱了起来，说：“我看你吃饱了。”
“然后呢？你放我下来。”
“我还饿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