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陈时对着另一头大喊了声,”於晏清,老师上课布置的作业要交吗?“
教导主任听见声响,唰的拉开门,见短发女生正急着要赶回班里的模样,他朝她摆了摆手。
“老师,你找我吗?”
“对,你是十四班的吧?”他刚才听见她喊於晏清,他记得於晏清是十四班的学生,这个在学校成绩榜上位列第一的男生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对,怎么了?”陈时佯装疑惑的看着她。
“你过来一下,有事要问你。”教导主任放柔了声音,陈时哦了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进门她和林小羽,方恒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走到中央,不解的看着他们。
“刘老师,这个女生坐方恒附近吗?”
“是的,方恒在她旁边斜对角的位置上。“
教导主任皮笑肉不笑,语气跌宕起伏,“这位同学,昨天晚上,方恒有没有在晚自习大概九点多出去过。”
陈时皱着眉,做出努力回想的模样,“应该没有吧,昨天他应该都在写作业吧。”
得到的不是想要的答案,教导主任的眉头拧的更紧,快形成一个川字。
老班说,“你看,应该是个误会。”
陈时不露痕迹的勾起嘴角,偷偷瞟了眼林小羽,刚好和她对上眼神。
教导主任冷哼了声,对自己的判断很固执,他眼神锋利的扫了陈时,林小羽,方很三个人一圈,“教学楼间的路还留着脚印,方恒和这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去试试看能不能对上,就知道是不是了。”
林小羽心里一惊,脚印......
“你把衣服垫在身下,早上才下了雨......"她脑海里回想起昨晚方恒对她说的话,教学楼间的路是泥土,没有阳光,又下了雨,泥泞,潮湿,昨天跑的太急了,还真没考虑到这些。
林小羽暗想,惨了,现在教导主任怀疑他们俩就是昨晚的那俩个人,只要脚印都能对上,那就水落石出了,再加上合伙隐瞒老师这一条,三个人都会被责罚。
陈时也慌了手脚,垂着头,攥紧的手心渐渐渗出冷汗,她抓着校服裤,搓了搓,这点小动作没能逃出教导主任的眼睛,他看着这三个人慌张的样子笑了笑。
“走吧,一起去看看。”他率先走在了前天,一直在打圆场的老班也慌了,拉住方恒和林小羽,压低声音,“你们到底干嘛去了。”
林小羽和方恒对视了一眼,林小羽镇定的说,“老师,没有,教导主任他太执着了。”她心里还存着一侥幸,毕竟学校里脚尺码相同的很多,他们还可以以此来狡辩。
下楼梯去教学楼中间的路上,方恒在林小羽耳畔轻声说,“我昨天穿的鞋是飞炫限量版的运动鞋,我们班只有我一个人有。”
林小羽心里咯噔一声,“你有钱啊,还限量版?!”
方恒皱着眉,叹口气,“这是我叔叔从香港带回来的,我还经常和庄达他们炫耀呢。”
林小羽现在只想把这张脸一巴掌拍死,完了,连狡辩的资格都没有了,她垂头丧气的走着,只要方恒不卖出她,她脱困没有问题,但方恒就在劫难逃了。
陈时回头见他们的表情复杂,也知道大事不妙,“没事,大不了我一个人担了,你们也是为了我才逃课的。”
林小羽用力拍了下她脑袋,“想什么呢你,等会少说话,就说自己不记得了,记不清了。”
陈时揉揉脑袋,跟在老班身后。
在教学楼中间,他们停了下来。
“哎,怎么回事!”教导主任瞪大眼睛在泥泞路上来来回回看着,泥泞路上遍布脚印,大大小小,重叠的,分散的俯拾皆是,教导主任气的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陈时,林小羽,方恒在后面偷偷笑着,总算松了口气。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教导主任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证据,只能气呼呼的甩下张学生证走了,方恒面色淡淡的拿好身份证,老班坐在椅上,意味深长的说,“这次你们侥幸逃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你心里也该明白。”
方恒温顺的垂着头,一副认真听她教导的模样,难得见他这么认真,老班叹了口气,挥挥手,“走吧,以后少给我捅娄子。”
方恒嗯了声,“老师再见。”然后关上办公室门,看着门口面露欣喜之色的陈时和林小羽,兴奋的做出大笑的表情,林小羽拍了下他肩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可以看出她有多高兴,“快走吧,跟个傻子一样。”
方恒对于她的接触愣了下,很快高兴地一起回了教室,走廊上,林小羽突然念念有词,“怪不得一大早看见於晏清手里拎着小孩的鞋谨慎的藏在了书包里。”
陈时和方恒啊了声,“所以说那些脚印是於晏清弄出来的?”陈时眼睛雪亮的看着她。
“对,是你家於晏清弄得。”
陈时露出崇拜的表情,於晏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眼角含笑,看着像是在等着他们。现在是早读课下课的时间,有不少学生在走廊里来来往往。
方恒一把搂住他肩膀,“兄弟,够义气。”於晏清笑了,和方恒勾肩搭背的进了教室,陈时嘻嘻的笑了,准备追上去,林小羽拽住她校服里的卫衣帽子,”喂,你干嘛去?“
陈时拨开脸上的短发,“去谢谢他啊。”
林小羽伸出右手,扣住她脖子,“不用了,你好好学习去吧,以后别乱跑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时嘴里呀呀的喊着,用力挣开她的控制,“知道了,老巫婆。”
林小羽喊,“你喊我什么?!”
“老巫婆。”陈时做了个鬼脸,拔腿就跑。林小羽追了上去,俩个人嘻嘻哈哈打闹着,在另一边倚着墙壁靠窗的方恒和於晏清笑着看着她们俩个,方恒想到什么,“哎,你那个小孩子的鞋是哪儿弄来的?”
於晏清偏头一笑,不假思索的回答“这还不简单,随便买的呗。”
方恒捶了下他肩头,“真聪明,要没你我们几个就死定了。”於晏清看着他爽朗开怀的笑容,也轻轻笑了。
晚自习放学,陈时按照往常跟在於晏清身后,在楼下,她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路,她仰头一看。“曲禾?”
高大帅气的男生眼里有些憔悴,他嗓音低沉,“陈时,我马上高三了,就没时间来见你了。”
陈时低下头,刻意躲避他的眼神,拉了下书包肩带,“哦。“她张望着,发现於晏清已经消失在人海了。
曲禾和她并肩走着,“上次是我太唐突,吓到你了,对不起。”
陈时知道他说的是流浪所附近他差点亲吻她的事情,她脸颊有些发烫,淡淡的回了句,“嗯。”
“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也不安全。”他试探性的说。
陈时刚想找个理由推脱,曲禾就率先说出口,“反正离期末考试也就几天了。“
陈时觉得不好推脱,就默认了。
“运动会取消了,你们高一应该很气愤吧。”他努力找话题。
陈时看出他语气里的踌躇不安,试图热情的回复他,“是啊,大家都很生气呢。不过前天我还和林小羽他们几个去玩打地鼠了。”
曲禾疑惑了,“和谁,哪里有打地鼠的?”
“我,林小羽,方恒。”她刻意省略了於晏清,“就是附近一家院子里的。”
曲禾哦了声,看她背着书包有些吃力,“你书包很重吗,要不要我帮你背。”他伸手想把书包提走。陈时忙捂住书包肩带,“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微妙的气氛萦绕着他们,前后学生的高谈阔论,嬉闹玩笑显得他们更尴尬,陈时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漫长。
繁华复古的别墅,二楼的灯都没有打开,尽头那间紧紧关上的大门里头,一片漆黑,寂静中有哗哗的流水声,少年空灵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小柯,把你的鞋弄脏了。”那声音,轻轻地,低沉的,像是幽灵的喃喃自语。
脱下校服的少年笔挺的站在阳台的水池前,撸起衬衫的衣袖到胳膊中央,双手伸进水池里,左手握着一个小孩子的鞋,右手拿着刷子,用力的,机械着擦着鞋底的泥土印。
“我竟然为了她,弄脏了你的鞋,对不起。”他的动作太大,溅起的水珠撒到他纯白的衬衫上,脸上,额前,鞋底很干净了,他还是不知疲倦的刷着。
在小区楼道口,陈时看着曲禾的眼睛,有些欲言又止,曲禾也明白,“我就把你送这吧,晚安。”
陈时松了口气,“嗯,拜拜。”她扬起笑脸,挥了挥手,头都不回的进了小区。
几天后,A市一中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受害者是一中名叫蒋音的一个女生,她身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在一处院子正下方的地下室中被发现。
正当警方为了这个案件愁眉不展时,他主动找到了大叔年龄的警察,他冷静的说,我曾见过於晏清,林小羽,方恒去过那家院子打地鼠。
那个时候,他没想到,陈时也会被牵扯进来,而於晏清却全身而退。
他后来听说受害者声称不记得了,他一气之下去了医院找她。
病房静悄悄的,少女安静的躺在床上,手里还翻着一本书,书名叫《了不起的盖茨比》。
他摔门而入,“蒋音,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床上的女生像是早猜到他会来,面色不变的翻了一张纸,细细品读着,全然不顾气势汹汹的他。
曲禾走到她边上,“你这么护着他,他差点杀了你你不知道吗?”
蒋音眼神一滞,她张开嘴,“对,我知道他差点杀了我,但是…我希望…”
她抬起眼睛盯着曲禾的双眼,“我希望你装作一个哑巴。”
眼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不准说出来。”
曲禾懵了,随即笑了,“你比他更像个疯子。”
笑声越来越大,像是无助的悲鸣,“疯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