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执事这几天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他这个当家人难啊。这等米下锅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自那天晚上，李子雄丢了面子，是拂袖而去，丢下一摊子破事，什么都不管了。仓库里，还丢着两具机械傀儡，原本是奇货可居，现在却是没几个人打听了，就是偶尔有几个问价的，也只给个白菜价。这掰着手指头算算，连本钱都不够。
这不是让他喝西北风？
原本，他对陆石也没抱太大希望，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带一下的事。
可越来越多的传闻表明，这一回，陆石那边是真的出了好东西。
一对精英级级傀儡！
胡执事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是不信。可这事越传越神，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上一回见到精英级傀儡，是哪年月的事了？
李子雄带来的三具机械傀儡，也就是勇者级中的上品，和真正的精英傀儡还差着一大截，若是没出岔子，怎么着也能赚上四万黑晶左右。
若真是精英级的，那不就真的发了！
他越琢磨越不放心，这年头，钱财动人心哪。难保陆石不会动心，拿到黑市上换了黑晶，然后再随便买两套次品傀儡到他这儿应付差事。
应该不致于！他想着，陆石是个憨厚的实诚人，却又一个劲儿犯嘀咕：“米樱那丫头，可是跟他们掺和在一起，那可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指不定变出什么幺蛾子。蓉姐那头儿，就更不是省油的灯。”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不是办法。还是直接找上门去，问个清楚明白，总比干着急强。
这一决定下来，他的头脑倒清醒了些，心里想着老刘头和杜无伤同陆石相熟，应该能搭上几句话。忙跑到派枪处喊了老刘头，恰好杜无伤也在，便叫上两个人，坐着车直奔西山而来。
这到了地儿，却被门房拦住了，老胡这才知道，陆石一早去了医院，不在这儿，要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回来！该不是避而不见？老胡心里犯疑，忙道：“那咱们去医院瞧瞧？”
这下，门房犯了难，“这，蓉姐交待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洛家小姑娘休息。”
老胡是真着急了，“要不，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门上的人可不敢真让他在门外等着，他自是认得老胡。忙道：“蓉姐在处理公务，我去给您问问。”
他转身跑进了院子里，不大一会儿，院门四开，门房小跑着出来，态度恭谨，乐呵呵地说：“蓉姐请您去客厅用茶。”
老胡心里有事，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草草打了招呼，跟着门房进了客厅。
一进门，就看见蓉姐正低头坐在一张小几边上，几案上的文件摞了足足有两尺多厚，象一座小山一般。蓉姐愁眉不展，咬着笔端，对着几份文件发呆。
老胡的眼睛就是一跳，扭头看了老刘头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杜无伤打着哈哈道：“蓉姐，陆小哥几时回来。”
蓉姐仿佛猛然惊醒，微一抬头，看见了几个人，忙起身相迎：“对不住，胡老哥来了，快坐，我这一天到晚是忙晕了头。几位找姓陆的小子，不急不急，喝杯茶，等他就好。我这手头上，实在是忙得很，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几个人哪敢挑她的礼，连声致谢，顺便聊几句家常。蓉姐随口敷衍，一面安排人上茶，一跟众人打着哈哈，只是关于陆石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不一会儿功夫，茶点端上来，蓉姐客气地请众人慢用，自己又是一头埋进了文件堆里，手中的笔是刷刷点点，不停地批阅着一份份文件，间或还长吁短叹，有时还起身绕着几案转圈子，显然是不怎么顺心。
老胡这下更坐不住了。
蓉姐的笔尖，就象是落在他的心头上，他的心随着刷刷点点的声音，一跳一跳地，安稳不下来。好几次，蓉姐起身的时候，他双腿就不听使唤，也几乎要跟着站起来，倒是多亏了老刘头，使劲扯着他，才没有出丑。
老刘头心里暗乐，老狐狸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看来这回，蓉姐他们是吃定了老胡。
这件事他心里有底，陆石早就让米樱给他透了消息。他对这件事，是一百二十个赞成，老胡这回，怎么也得放点血，不能平白得便宜去。
只是，老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个话头，才好让老胡下的了台面。老刘头端着茶杯，笑着说：“咱们都没喝过这么香的茶，这次可是沾了蓉姐的光。只是咱们来，却是有件正事，听说陆小哥做了件好东西，咱们特地来瞧瞧。”
这句话一出，老胡心里舒坦了不少。心说还是老刘头会办事，急自己所急，这回头，得提拔一下，听说他也不易，能帮的还是要帮。
“哦？”蓉姐似是还沉浸在文件堆中，随口应了声，又咬着笔端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好东西，嗯，好象是有，不过，似是不怎么合用。陆小哥说了，未必入得了胡老哥法眼，干脆拿黑市卖了，换些钱，好给洛家的小姑娘治伤。”
不合用！治伤！胡执事觉得，这些都是托辞，真要是次品，以米樱那丫头的精明劲儿，早就扔到自己这儿来糊弄差事了。
只是有求于人，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这谎言再拙劣，也不能戳穿，要是真搞砸了，就什么都没法谈。
他忙讪笑着，拍起了胸脯，“咱们这儿，哪有什么合用不合用。咱们公会向来是因材而用，不管什么东西，咱们也能给安排到最恰当的地方去。只要东西稍有些用处，咱们还能找不着买家？”
这几句话冠冕堂皇，义正辞严，倒是有些气概，可蓉姐却只是叹着气：“这回确实是有些不好办，那两件东西我也见过，没有多少战斗力。若真拿到战场上去，只怕第一时间，就给人打零散了。”
老胡眼皮直跳，一时间拿捏不住这话的真假了。
他倒是真怕了，上回李子雄的事儿，他就出了一回糗，看似强大的机械傀儡，一个照面，就散成了一地零件，让他名声扫地不说，还要承担着财务破产的风险。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几件废铜烂铁，能收回多少本钱。
若是，陆石这边也搞这么一出，再来上一回，他老胡就要把裤子都当掉了。一个不好，倾家荡产。
他眼睛有些疼，刚才是眼皮跳，现在连眼珠子都要跳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心里想着，“莫不是真出了件次品，要老子做冤大头。”
老胡生起了退堂鼓的心思，可大老远跑这一回，连东西也没见着，就打道回府，着实有些不甘，顿时有些进退维谷，陷入两难之境。
杜无伤适时地开了腔：“这东西好坏不打紧，能不能上战场也没什么关系。象刚才胡老哥所说，咱们总有用得上的地方，只是陆兄弟不在，要不然，让他把东西给咱们看看，总会有办法安排。”
这几句话，让老胡的心又缓了缓，不错，只要稍有些用处，以自己的人脉，总不至于赔得血本无归。但前提是，他得先见着东西才好下决定。
老胡暗自焦虑，陆小子还不回来，他却上哪儿看东西去。
“这样啊！”蓉姐托着香腮想了会儿，轻轻开口道：“我这儿，倒有件样品，你们去院子里试一下，只是陆小子吝啬得很，你们若是对东西不满意。千万别到处乱说，不然，他是要亏死。”
“当真！”老胡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心里直夸杜无伤会办事，真该庆幸，自己带了这两个人出来。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这两位，人才啊！
他已经暗暗决定，回去后，一定给两个人升职。就算暂时无法升迁，那年底加薪，还有福利年终奖什么的，也得往上调个一两级，这太会办事了。
他这边正暗自瞎琢磨，蓉姐已经转进了里屋，不大会儿功夫，拿出了一只小盒子，“陆小子做的东西，确实糙了些，这件样品他不怎么满意，就扔在这儿了。你们瞧瞧。”
老胡第一眼看见，眼珠子就拔不出来了，心底里直骂：“次品，这样的次品，有多少老子收多少。这是要坑死人啊。”
别说是他，就是老刘头和杜无伤，也挪不动步子了。
老胡把晶石笔拿在手里，心里不住地跳。他见过不少好东西，却极少有东西，让他这么心动。他一眼就瞧出来了，精英级的傀儡印记，绝对是精英傀儡。
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黑色，雕琢地维妙维肖的猿魔巨蝎，狰狞粗犷的外貌，配着精细的刀工，让人爱不释手。而笔端那一抹幽蓝的光晕，更是美得眩目。
他有些呼吸发窒，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对了，他想起来，上一次，还是十三年前，那一件，稷城“得意坊”的拍卖会，一位傀儡大宗师展出的一具美杜莎傀儡，让他足足念叨了半年。
他那时候，还是稷城军事学院的穷学生，别说去买，就是想都不敢想。可眼前的这支晶石笔，却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摸得到，看得着。这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就摆在手心里。
仿佛失而复得，他紧紧地握住，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他已经决定了，管他有用没用，先买下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