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宸死死地闭上了嘴巴，将喉头的腥甜一口咽下，他不能有事，漾儿还小，还没有能力挑起大梁，撑起整个西凤。
“陛下累了，还是早早休息吧。”陈江湖见势不妙，急忙下了逐客令，虽然南宫漾是太子，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
南宫漾一愣，看到南宫宸那愈加难看的脸色，低声道：“是儿臣唐突了，父皇好好休息，儿臣明日再来。”
南宫宸微微颔首，便又躺了下去，听到门被带上，才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明黄色的被子染上了一片深红。
“陛下！”陈江湖刚进来，便看到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深红，脑袋一懵，急忙道：“快，快传太医！”
南宫宸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道：“不必了。”
“陛下……”陈江湖欲言又止，想要传太医却又怕他怪罪。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南宫宸合上了双眼，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朕想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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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漾惴惴不安的回到了东宫，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李君皓早已经回来了，只是看到南宫漾担忧的模样，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那张精致的小脸不应该悲伤，应该是或明媚或得意的笑脸，像一只贪吃而又调皮的猫。
“殿下，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窗外夜色入墨，南宫漾用过晚膳便坐在檀木桌旁边发呆，摆在她面前的茶点换了又换，都没有引起她丝毫的注意。
南宫漾猛然回过神来，昏黄的烛火下那张小脸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
“什么时辰了？”
李君皓道：“刚过戌时。”
南宫漾点了点头，“时间还早，小李子你陪本宫说说话。”
屋里烧了火盆，将深冬的寒冷驱走得一干二净，南宫漾的小脸也红扑扑的，昏黄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甚是好看。
李君皓应了下来，立在她的身旁，收回那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默默垂下了眸子。
“你坐。”南宫漾道，“你站着，本宫说话还要仰起头，脖子会酸。”
“这……与礼不合……”李君皓犹豫道。
“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话！”南宫漾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嘀咕道：“小样，你不就是比我高了那么一丢丢吗，嘚瑟，炫耀！”
李君皓自然听清楚了她的话，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弧度，微微一俯首，便坐了下来。
南宫漾看到他真的坐了下来，却还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简直不能忍。
自己这个矮冬瓜，虽然是因为年纪小，但总觉得心里不痛快，明明是一个肤白长腿美少女，如今竟然比一个小孩子还要矮上几分。
但想起南宫宸的病情，南宫漾还是有些难过。
“喂，小李子，你以前，失去过亲人吗？”南宫漾问道。
李君皓垂下眸子，很好的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低声道：“失去过。”
他当然失去过，如果她还健在，定然不愿意让自己千里迢迢但这西凤国求生，苟且在本应该是敌人的西凤国皇宫之中。
可是为了她，他还是来了。
小李子看起来心情十分低落，南宫漾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纠结道：“那个啥，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个的，你别伤心……”
李君皓突然就有些好笑，明明是她伤心，怎么现在却安慰起他来了，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他摇摇头，道：“奴才没事，家母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殿下是想说些什么？”
南宫漾瞧着他并没有太在意刚才的问题，心情才稍稍安定了一下，“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父皇病了，虽然他是皇帝，但我觉得——”
南宫漾顿了顿，抬眸道：“我觉得他过得还不如一个普通百姓。”
南宫漾连本宫都懒得自称，在李君皓面前完全放弃了身份差距，仿佛就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谈谈心说说事。
“殿下何出此言？皇上所居乃是至尊之位，富贵权势样样皆有，万里江山，三千美人，如何不比一个百姓痛快。”李君皓道。
南宫漾摇摇头，低声道，“你只看到了他的一面，却没有看到这些东西的代价是什么，我总觉得父皇有什么事不能说出口，这让我有些心慌。”
李君皓眉头一皱，看到眼前失落无比的南宫漾便有些心头发软，他轻声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忧，皇上洪福齐天，与地同寿，纵然现在有眼前之忧，以后也肯定会好。”
南宫漾似乎没有被他安慰到，但却依旧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你今日去书院，可有见到顾公子？”
小李子嘴角轻抿，道：“见到了，顾公子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伤势倒是没有问，不过奴才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
南宫漾低声道，“没事就好，父皇让我闭门思过，我思了这么些天都没有思出个所以然来，人倒是长胖了一圈，整日里比米虫还悠闲，贵族的生活还真他妈的享受……”
“嗯？”李君皓一愣，‘他妈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西凤国的俗语，他怎么听到没听过？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反驳道：“殿下岂可与米虫作比，真若说出去，倒让朝中大臣笑话。”
“笑话就笑话呗，人生难得一乐子，让他们笑笑又如何。不过说起来你们这种思想还真是要不得，什么皇权至上啊，男尊女卑啊，将来都要被取缔的一干二净……唔，那个啥，小李子我饿了，去叫些夜宵吧。”
南宫漾自知失言，急忙强硬的转移了话题，将小李子支使了出去。
李君皓低声应了一句是，眼中的暗芒一闪而逝。南宫漾说的东西不像是一个皇室公主能够说出来的，皇室公主他见过不少，哪一个不是日日算计来算计去，希望能够嫁的一个好夫君。可是南宫漾她竟然说出取缔皇权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南宫宸就算再疼爱她，怕是也要收拾她一番。
她到底是什么人？李君皓头一次觉得，南宫漾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像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抓不住，也看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