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漾小心翼翼的凑在南宫宸跟前,小小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王连山那满是惊恐的声音仍然在耳畔回响。
“微臣无用,微臣有罪啊!”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南宫漾还记得南宫宸气宇轩昂,笑眯眯看她出嗅的模样,还记得他满是威严,赶鸭子上架让她扮作男儿身的模样,却是怎么也无法与眼前这个迟暮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他明明还这么年轻,不过而立多了几岁,可是他现在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咳咳……”
“父皇!”南宫漾的声音里带满了哭腔,眼泪从小脸上滑落,她紧紧地攥着南宫宸的手,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会离她而去。
南宫宸看向她,一只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嘴角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意,“不哭啊,父皇没事……咳咳……”
“父皇,您不要骗儿臣了……”南宫漾清楚地知道南宫宸此时的情况,但她毫无办法。
“皇姐……陈江湖,传皇姐入宫……”南宫宸撑着虚弱的身子,眼神之中却满是不放心。
陈江湖急忙道:“陛下放心,长公主殿下一会儿就到。”
陈江湖一大早便派人出宫,去了公主府送信,就连林无瑕那里他都派人送了信,毕竟是夫妻一场,纵然有多少深仇大恨,也抵不过生死离别。
陈江湖知道南宫宸怕是挺不过去了,满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里吵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出应对之法。
太医院以王连山的医术为尊,但王连山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凭着那一口参汤吊着他的命。
陈江湖幽幽叹了一口气,他伺候了南宫家一辈子,这位君主的经历最坎坷,人生也最多磨。
南宫家最不缺的便是情种,先帝是,南武帝也是,只是这位冷妃娘娘刚烈,敢爱敢恨,出手也毫不留情。
本可以成一代明君,却为情所困,眼看便要抑郁而终……
“陈江湖,将朕的圣旨……咳咳……公布出去……”南宫宸皱着眉头道,他的神色稍稍好转,虽然手臂根本用不上力,但还是在陈江湖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
南宫漾眼泪汪汪道:“父皇,您还是休息一下吧。”
南宫宸摇摇头,大手抚上她的小脸,轻声道:“别哭了,父皇没事。”
“父皇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也错过了很多东西……咳咳……希望,希望你不要怪父皇……”
“儿臣怎么会怪您,父皇,您放心,只要儿臣在一日,西凤国江山便一日无恙!”南宫漾道,她希望自己的话能够让南宫宸好受一点,就算南宫宸真的保不住这条命,也希望他能没有遗憾没有痛苦的离开。
南宫宸合上眼,似乎不忍心看透南宫漾那满是纯真的水眸。
“你要记住,你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去争取,不要……咳咳,不要顾忌任何人的眼光……西凤国是你的……百姓,财富……一切都是你的……你要用自己来守护他们……”
南宫宸道,“若是你自己没本事,抢不到……那……那你不如早早离去……”
“父皇,儿臣会记得……”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间……善良没有用的,没用的……咳咳……”南宫宸一阵急促的喘气声,神色更加憔悴,南宫漾的眼泪一直往下掉,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甚至不敢闭眼去想,二十多年来第一个让她享受到父爱的人,就要离她而去——而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丝毫办法。
宸佑宫外,林无瑕带着春华秋实二人站在门口。
林无瑕的脸色有些憔悴,身上着了一身宝蓝色窄袖骑服,头发高高地束了起来,宛若一个清秀的男儿。
“娘娘,进去看看吧。”从里面出来的春华面有哀色,语调有些伤感。
林无瑕双眼无神,良久,才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春华小声道:“娘娘,太医院的人都在里面了,虽然吵的不可开交,但都是束手无策……皇上,皇上病重,怕是……”
林无瑕踉跄几下,险些倒地,秋实急忙扶着她。
“我不要去看他,我恨他,我恨他……”林无瑕轻生呢喃道,“对,我恨他,我恨他……”
脸上却已是挂满泪水。
他还年轻啊,她还记得他骑马挥剑,畅快喝酒,与客栈里的小厮打赌,还记得他为了气她宠幸嫔妃无数……现在呢,就这样病重?
她不信!
可是她不敢进去看。
她明明早已心寒,明明骗自己说她恨他,巴不得他去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却驻足在这里,没勇气见他最后一面,也没有勇气看着他去死。
她还是输了,没得到他的心,也没得到他的下半辈子。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南宫柔踏马而来,见到林无瑕这身熟悉的骑服,美眸轻轻眯了起来,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林无瑕欲言又止,心里的话梗在喉咙里,根本无法说出口。
她能说些什么,说她想来看看他?可是她根本说不出口,她才是罪魁祸首,是心结的根源,但是林无瑕根本不愿意放手,明明她才是最先来的,为什么他的心却给了后来的人。
“哼……我来看他去死。”林无瑕冷着脸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
心如刀割,却还是要嘴硬。她林无瑕什么是服过软,低过头?
只除了他罢了。
南宫柔冷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来人,将皇后娘娘给我送回颐和宫!”
“你知道——”南宫柔看向林无瑕,“他不希望看见你。”
说罢,根本不去看林无瑕一眼,便迅速奔向宫中,马鞭抽地,站在殿门口吵闹的太医立刻噤声。
“吵什么吵,一群没用的东西,要是皇弟出了什么差错,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南宫柔冷声呵斥道,冰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太医,此刻,竟然没有人敢与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