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点着灯，周嬷嬷穿着一件破衣服，跪在地上，满脸惶恐，旁边放着一个小包裹，包裹散落开，几件落精致的玉器滚落出来，西次间的门虚掩着，老太太坐在上首，冷声道，“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周嬷嬷瑟缩一下。
“哼，果然财帛动人心，我告诉你，管你是哪儿出来的，敢偷家里的东西，剁掉你的手都是轻的，你这样的老货，打断你的双腿也不为过。”老太太突然起来，抓起了那包裹，打开看，玉璧金珠，满满一大包，简直亮瞎人眼，想着顾惜惜有这般多的好东西，可竟不给她一些，简直气的捶胸口。
“这蠢丫头，宁可叫这些东西在库房遭贼，也不让我们沾半分，这守财奴的样子真是极像她那个商户娘，我们这些外人也罢了，那哥哥可是他亲哥哥，对她如此好，你瞧着她也没良心……”老太太的手抚摸那玉璧，白洁光亮，“这个要是给我孙儿戴该多俊俏！阿长，你说，这个我给桐儿，他会不会喜欢？我孙儿的眼光一项好，人长得俊，读书好，剑也舞的好，师傅就常夸他蕙质兰心……唉哟，还有这个，这是什么？红珊瑚吧。这是一整支……唉哟，我的吗，这么名贵的珊瑚，他就给我弄了一只头钗……你说着丫头，到底多浪费？！”
阿长站在一边，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老太太又摸摸珠子，十分不舍得，最后瞧着那还未来得及收尾的一顶珍珠花冠，顿时就爱不释手，“这，这的用多少珍珠……啧啧，这么多珍珠，竟就做了这么一个帽子，这简直就是浪费嘛。”
老太太捧在手中，狠狠的瞧着一般，真恨不得从上边捋下几个珍珠来，竟还有着彩珠，真是稀奇又严厉，花冠虽没缠完，索性用的线是特制的，裹着了金丝也不见得俗气，不过老太太想拔下几颗，愣是一颗都没拔掉。
顾惜惜从外进来，正好看着她努力的扒珍珠的样子，带着几分好笑。
“您老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的手一抖，差点将珍珠花冠丢出去。
顾惜惜道，“老太太喜欢这花冠？！”
老太太看了看，仰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顾惜惜，眼睛一眯道，“是不错？”
“我到是想要孝敬您呢，可惜您又不能戴，这珍珠的东西，放时间久里，终究就失了色彩。”顾惜惜笑了一下道，“在说，这么好的东西，大约老太太是舍不得自己享受的，老太太如此爱惜孙子孙女，定不会让这好东西蒙尘，所以，还差几颗珍珠，等镶嵌完毕，我戴给您看。”
老太太将珍珠放下，“谁稀罕看。”
丫鬟端上茶，顾惜惜喝了一口，“瞧，老太太您言不由衷的样子，我倒生出几分欢心。”
老太太也知顾惜惜不会轻易给她点什么，丢了花冠道，“谁跟你扯这些，今日要不是我，你的这些东西，全让这贼婆给偷出去了，你倒是该感谢我才是，哎呀，瞧着我死老太婆，真是恨不得上去亲自踹她两脚。”老太太是咬牙切齿，想起这一大包金银珠宝，想想都觉得心疼。
顾惜惜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大致知道事情，她还真不知道这周嬷嬷如此的草包，被挑唆几句，竟要裹了她的财物私逃。且不说她是宫婢，便是顾家也能将她从人群中拔出来，打死也不为过，为了些许东西，葬送自己的一生，实乃不划算的举措。其实想想，虽在顾家，顾惜惜虽说不听她的话，倒也不曾不尊重她，可顾秀娘等却十分尊敬她的，尤其是三姨娘还想着让她向德妃说情，而三姨娘是张着这内院的事情的。
“外边花灯正好，怎么不去瞧瞧？穿着这么灰头土脸的样子，这是唱什么大戏呢，周嬷嬷。”
周嬷嬷瑟缩一下，跪在地上，手蜷缩在一起，老太太走过来伸手指着她，“要不是，我这老货就将你这些宝贝都搬空了，你这些家当早被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吞，你这就得意了，瞧瞧你这败家的玩意儿，怎么就遭惹这么一个家伙。”
老太太痛心疾首的抚摸胸口，“我瞧着你平日聪明聪明的，怎么脑子变得这么不齐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就这般呢不省心……你要是不能保管，我替你握着钥匙，保管比那铜墙铁壁还厉害。”
顾惜惜，“……”真要叫老太太管钥匙，她的库房保管几日就被搬空。顾惜惜笑了一下，道，“大半夜的，您也累了，先回去写着吧。”
“我不回去，家里出了这么一个贼，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处置？哼，教养嬷嬷，我倒是没见过这么有本事的家伙，上一个偷你东西的你就剁了她的手，如今这个，非打断她的腿不可，来人呀，把这个贱奴拉出去先打断了手再说。”
“老奴可是可是宫里出来的，便是要打要罚，也由不得你们。”
顾惜惜冷笑一声，“嬷嬷还知道自己是宫里出来的人呀。”
此话一出，周嬷嬷浑身缩了缩，她仰起头看着顾惜惜来，“若大小姐还知道我是宫里来的人，就不该如此对我，小姐的一言一行，可自当谨慎，我便是要发落，也轮不到你。”
“呸！”话没说完，老太太一口吐在她脸上，“你不过就是个贼，还敢来提什么宫里出来的，宫里要都是你这样的人，只怕皇宫都已经要被你们给搬空了。你们娘娘也会觉得没面子。”
周嬷嬷一怔，仰起头看看四周，眼神落寞下来，嘴上却说道，“这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请大小姐给我做主。”
“什么？”老太太乐了，“你敢说你没抱着这一堆东西跑出去？！你要不是做贼，你穿这些下人的衣服做什么？”老太太道，“你可狡辩，我们可在大门口抓住你，外边跟你接应的马车的马夫都被押起来，他什么都招供了。”老太太指着周嬷嬷道，“从你来我们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个善茬，果然呀。”
“那都是你们栽赃嫁祸给我的，我什么都没做，大小姐你可要三思呀，我若是被打死了，你如何与德妃娘娘交代！”周嬷嬷这哪儿是认错，分明是拿德妃压顾惜惜一头。
顾惜惜心中原本就恼怒了司马家族，听着周嬷嬷的话，忍不住就讽刺出声，“啧啧啧……”还真别说，她还真的不怕什么德妃什么淮阳王。她架起腿，看着她笑，“我也算口舌了得之人，竟还不知你比我还不要脸皮，被人抓住了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大小姐！”
“得，我也不审你，直接将你丢给德妃娘娘，瞧瞧德妃娘娘这被打肿脸的样子该怎么的好看。来人呀，取了我的帖子，亲自将这嬷嬷送给淮阳王，我倒是要问问，他是不是半路给我换了个什么人来，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嬷嬷，送我是要做啥！便是不想娶我，也用不着如此下贱的手段！我倒是要看看淮阳王如何跟我回答？”
话一说完，周嬷嬷身子抖如筛糠一般，德妃跟前她尚且还能狡辩一二，淮阳王跟前，她便是有是十张嘴也说不清，顾惜惜这话是带着德妃有带着淮阳王，淮阳王的性子这周嬷嬷可估摸不准。淮阳王处理起来，只怕会依着规矩将她杖毙。周嬷嬷认清形势，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赶紧爬过来抱着顾惜惜的大腿，求饶道，“大，大小姐，都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定，定为大小姐赴汤蹈火……”
“嬷嬷这话真是稀奇，我用得着你一个嬷嬷赴汤蹈火，我真的要你一个嬷嬷赴汤蹈火，大约我的境况也到了要死不活的地步了，到了那个时候，大约你也不愿为我赴汤蹈火。”顾惜惜看着她，“从你来我顾家，我也深知嬷嬷你十分不乐意，只是，竟你是替德妃办事儿，这事儿你也办的太不地道。”
“娘娘栽培，奴婢万死，奴婢被鬼迷了心窍，求大小姐大人大量……”
顾惜惜转动着杯子，想着要如此处置这嬷嬷。老太太过来，“你还想什么，直接扒光了丢出去才是，这样的人，我们是断不敢再留在家里，这都什么事儿，你们这怎么一个二个都刺头来，不就是请两个嬷嬷，要不是就被气跑了，要不是就弄出个贼，你们就不能消停些，我们是不是跟你们这些嬷嬷反冲呀。”
老太太想起还真有这么一会儿事儿的样子，赶紧道，“我的给三清祖师上香，哎呀喂，所幸没事儿，这大过年的，要是真因为看场灯就送了命，那得多冤。”实在是老太太的年纪有些大，这些年不爱出去，若是前两年，她也会让顾向河陪着她走两圈，想着今年因顾向河身体不适，她也十分理解儿子，自然没去凑这热闹，这不，堪堪躲过一劫呀，忍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