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们对你的态度。”
谷梁松双眼直视前方，闻言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大年三十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车辆，是一年里难得不堵的时候，眼见一辆辆轿车从身旁飞驰而过，男人开车的速度如常般平稳。
谷梁松的声线低沉优雅，如同他的车速一般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说了，他们都是长辈，只要他们愿意做面子功夫，我们就没必要撕扯开来。”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了那些人对尹萝轻慢的态度，不禁皱起了眉峰，“但他们要是敢给你难看，直接怼回去不用给谷梁毅留面子！”
尹萝翻出手机来打发时间，没有理谷梁松的提议，那些人顶多是看不上她的身份，但到底都是军政世家里培养出来的，怎么也不会对一个无辜小辈甩脸子。
“他们顶多就是对我不太友善，但是对你……”尹萝放下手机有些烦躁地叹道，“那简直是明晃晃地把你和父亲当傻子来忽悠，不就仗着是长辈嘛。”
谷梁昌的两个儿子，谷梁钊和谷梁灼，今年均超过四十五岁了，虽与谷梁松同辈，却着实年长不少，他们去年来参加尹萝二人的酒席，聊着聊着，居然透露出想要派人帮助谷梁毅打理集团的意思。
“叔叔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好好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我们做晚辈的没什么可以尽孝的，小松、小池你俩又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我和阿灼商量了一下，干脆推荐一个非常优秀的企业管理人给你们，用不用在你们，我们也不过是聊表心意，说到这个管理人啊，可是从美利坚……”
“哦，还有个事儿想请小松帮帮忙，我爱人的外甥今年刚毕业，他学得是财务管理，你看能不能在蜃科的财务给他个会计当当？”
“啊？注会资格证？那孩子才毕业呢，哪有时间去考这些，等上班工作了再慢慢考就是了，两边不耽误，总不能因为没证就不去上班了吧。”
“出纳？哈哈，小松你怎么也是公司老总啊，自家孩子去你那工作，职位太低不是丢你的脸嘛！我看要不这样吧，让他给你当个小助理，跑跑腿什么的总不会出错……”
后来要不是谷梁毅前来解围，谷梁松还真不好拒绝，要说哪家公司没点关系户，谷梁不是绝情的人，养个把闲人图个耳根清净也好。尹萝不爽的是他们求人的态度，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嘴脸，关键有谁会在人家婚礼酒席上说这种事情啊，太恶心人了。
谷梁松对这些商场上的事儿看得很淡，蜃科是他一手打拼出来的，早期跑客户、拉关系什么事儿没遇到过，大伯堂哥们的小心思，他没放在眼里。
“把别人都当傻子的，才是最大的傻瓜。有什么好气的，而且最近他们没怎么折腾了，大概也明白我和父亲的作风，不会再那样不识趣了。”
谷梁毅夫妇的别墅近在眼前，他流畅地挂档倒车，顺便“夸”了一句：
“政客有一点儿我是喜欢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重要的是，什么情势说什么话！”
***
35年的大年三十从大早起便阴云密布，冷冽的寒风呼呼地吹过地广人稀的别墅区，物业年前挂好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满了一排，给稍显冷清的街景点亮了新春的色彩。
“贴歪了，左边的再高一点，不对，哎呀你笨死了，我来我来！”
“我看看，哪里歪了，就你事儿多。”
“妈，还是我来吧……”
“去去，你灯笼还没挂好呢，别东张西望的，回头给摔着了。”
尹萝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熟悉的说话声，她抬头望去，果然见到谷梁夫妇和小池正在门口忙活着贴春联，她脸上立时挂起了完美的笑容，“爸、妈、小弟，除夕快乐！”
尹萝拍了拍谷梁松示意他去拿东西，自己快步走向了别墅门口，“爸在贴春联呢？我来我来。”她利索地接过谷梁毅手里的春联，按照婆婆的指挥贴在大门上，然后才将公婆赶进了屋里，“你们进屋休息吧，剩下的让他们兄弟俩做去，屋外风大，你们吹久了会不舒服的。”
大过年的，乔婉蓉的心情也十分轻松愉悦，她连声称好，被儿媳妇挽着手臂回客厅休息了，谷梁松将后备箱的礼物递给尹萝，便待在门口陪小弟挂灯笼、贴福字，忙得不亦乐乎。
尹萝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泡茶，顺便和公婆聊着天，“现在还早，这里离老宅也近，阿松说我们休息会儿再走。”
谷梁毅啜了口茶水，哼了一声，“他巴不得踩点去，太失礼了。”
“说的好像你很懂礼似的，”乔婉蓉呛了他一句，转而对着尹萝道：“小年不是才带东西来过嘛，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们什么也不缺。”
尹萝笑得乖巧怡人，“送爸妈东西怎么会嫌多，而且上次只是一些补品，这次可是我和阿松挑了很久的礼物，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拿出两份包装精美的礼盒分别递给两老，再顺势坐在婆婆身边，等她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后才解释道：“这是阿松在拍卖会上特意给您拍下的一套祖母绿首饰，他本来想拍另一套钻石的，但我觉得还是祖母绿最适合您。”
乔婉蓉哪怕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但面前这套含蓄地散发着奢华光芒的名贵珠宝，还是让她眼前一亮，要说这儿媳最对她胃口的，就是品味了！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套首饰，刚进门的谷梁兄弟对视一眼，谷梁池三两步窜到母亲身边，怂恿道：“哇噻！好漂亮，还是嫂子有眼光，妈你快带上试试看？”
“都快出门了，回来再说吧。”乔婉蓉犹豫道。
“我觉得您今天的衣服和这套首饰很配呢，您试试看吧，好的话就正好带出门了。”
在儿子儿媳丈夫的三方鼓励下，乔婉蓉兴致勃勃地回房佩戴首饰去了，相比于用心挑选的名贵首饰，谷梁毅的礼物则显得平淡很多，他不好和儿媳抱怨，只盯着大儿子道：“这是什么？枫山疗养院豪华套餐？竟然还不是终身制的！”
谷梁松瞥了眼那张卡片，淡淡一笑，“你知道它现在被炒到多少钱了吗？光是这十年的使用权，就已经比母亲那套珠宝还贵了，更别说是有价无市。”
“所以呢？”谷梁毅可没那么好糊弄，他又不缺钱，“你在暗示我可以退休养老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枫山疗养院里的休闲娱乐设施应该能满足你的需求，可以多带母亲去休养休养，而不用到处找地方玩。”
谷梁松一本正经地嘲讽着父亲年纪大了还不着家的举动，直接把谷梁毅气笑了。
“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那么大的集团没人接管，我不出去应酬指望你这个儿子不成？”
眼见着父子俩人的战争一触即发，尹萝赶忙打断他们，“父亲宝刀未老，可比我们这些晚辈有经验阅历，谷梁集团怎么能少了您呢！”
谷梁池也连忙点头，顺便岔开了话题，等到乔婉蓉再次装扮好下楼时，客厅里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过节氛围，“怎么样？”她笑着问道。
“好看！”
“就带这套出门吧，很适合你。”
“只有老妈能配得上这套首饰！”
“很衬您啊，我去给您挑件大衣。”
别说，乔婉蓉这些年被无数珍奇养成贵气十分出众，不笑时往那一站，气场顿时两米八！
她自己显然也很满意这套新首饰，披上了儿媳挑选的大衣，招呼着众人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一家五口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分两辆车驶向了谷梁老宅，他们到达守卫森严的宅院时离饭点还有一个小时，负责招待的是谷梁昌的大儿媳黄淑怡，她将几人引进客厅，自有佣人给他们上茶水点心，“你们先垫垫肚子，大姑他们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尹萝这是第一次来到谷梁老宅，她跟在谷梁松身旁，听着他低声和自己介绍着宅院的情况，“爷爷本来在内城有座四合院，他去世后上交国家了，几年前才搬到城郊的这处新建的仿古别墅区……”
这座大宅院是十几年前地产公司开发的豪华别墅区，依山傍水、防护森严，十分适合大户人家养老栖息，而且由于环山而建，整个别墅区也没几座宅院，连盘都没开直接就被几家有权有势还有钱的“高层人士”内定了。
按照地价来说，房产商不亏就不错了，几乎没捞到多少好处，“其实就是给那些让出四合院的家族一个补偿，毕竟以现在的价值，爷爷那座四合院至少上亿。”
尹萝点点头表示理解，谷梁昌这些年虽然在中央职位不低，但远远达不到当年谷梁老爷子的地位，没道理占着“国宝”不放，何况四合院每年的维护费用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还不如换个更大更气派的新宅院划算。
在实用主义看来，文物的价值远远比不上合用与到手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