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坚韧顽强的物种,只有爱情能够摧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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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深夜时分
剧组的杀青宴都没来得及参加,尹萝接到消息后,立刻乘坐最近一趟航班赶回帝都,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医院,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休养的常梧桐正在昏迷中。
事发到如今不过24小时,而病房里只有一个临时请来的看护陪着,对于尹萝的问询她只能回道:“医生说常小姐吃的安眠药不多,洗了胃后休息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再多的她便答不出来了,尹萝沉默地坐到病床边,她知道常梧桐父母离异多年并各自组建新家庭,作为爹不疼娘不爱的拖油瓶,梧桐自上大学后就很少能见到父母了,他们会定期给她打抚养费和学费,却不会希望她的出现破坏新家庭的稳定。
想来这个看护也是梧桐住院后家人请来的,“你知道谁将她送进医院的吗?”
看护阿姨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她的房东太太?我也是来了之后听护士说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谢谢,你去睡吧,我在这儿看着。”
彼时已是晚上11点,尹萝匆匆赶来时看护都快睡下了,她打量着这间单人病房,能在省立医院享受贵宾待遇,并雇佣护工照顾孩子,想来梧桐父母的家世都不差,往往这种家庭反而亲缘淡薄,比如谷梁,比如尹家。
三年多钱,尹萝对初见的常梧桐产生好感,有一部分源于她们相似的身世,以及梧桐身上纯净而向上的温暖力量,现在想来有点像“程曼”。
那是一种任凭外界风吹雨打,我自有坚持与信仰的强大心灵。
然而,去年四月份发生的剧本盗用事件——当时梧桐撰写的小说《同窗共枕》被其爱人私下卖给他人,著作权连同署名权一同剥夺,最后虽然在尹萝的帮助下让对方的才女人设崩塌,但罪魁祸首、梧桐的爱人吴凉却未受到应有的惩罚——让尹萝看到了常梧桐自欺欺人的软弱。
那之后尹萝常想,她以为梧桐所拥有的强大心灵,可能不过是梧桐竖起的自我保护的壁垒,又或者,梧桐内在的信仰与坚持,都来自于那位多年前曾将她解救出苦海的吴凉先生,所以她才无法轻易离开那个再三背叛辜负她的男人。
就像程曼,她宁愿小心翼翼地等待,也不敢去主动追问顾朗,她担心顾朗最终会选择离开,等待,是最卑微也是最美好的憧憬。
看,向来有些女权主义的尹萝,现在也能理解某些她原来并不认同、甚至有些鄙夷的软弱行为——这得益于她非凡的角色体验。
时隔一年多未见面,准确地说,是整整20个月,偶尔的电话联络也在这半年内绝迹,自认感情凉薄的尹萝觉得此时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感情波动,但相反地,她现在情绪极不稳定。
尹萝坐在床边,点开手机软件里豆豆传给她的情况汇总,仔细浏览起来:
去年四月被爱人骗了之后,常梧桐选择了谅解,吴凉也收敛了不少,整个下半年并没有过多干预过梧桐的写作事业。
今年初,常梧桐在长达半年的构思、选材、查阅资料、草拟大纲后,于AIYO文学网站上发表了新文《闺秀》,这是一篇古代言情小说,有意思的是,其中言的“情”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两位妙龄少女间的同性之爱。
常梧桐的笔法细腻,起承转合自然流畅,又积累了一些忠实的老读者,即便此次题材小众,新文也随着情节的铺陈开来,逐渐吸引了更多的读者。
然而,就在梧桐辛辛苦苦创作码字的时候,新文的评论区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有读者指出另一位大大的新文《只待繁花落尽时》打着致敬《闺秀》的名义,有抄袭和“融梗”(将其他文中的情节融入自己文的做法)的嫌疑,而且还将两个主角改为一男一女,非常膈应人!
巧妙的是,《只待繁花落尽时》的作者糖公主仅是“借鉴”了一些《闺秀》的剧情和设定,并没有逐字逐句地照搬,这让抄袭鉴定变得困难起来。
直到《闺秀》更新了大半,进入尾声之时,《只待繁花落尽时》的剧情走向也巧合的准备完结,很多读者站出来指责糖公主的不当行为,并向网站多次投诉其下架,该文也确实由于负分评论过多而暂停更新了一段时间,然而一个月后,情况完全颠倒了过来!
《只待繁花落尽时》不仅一次性完结了全本,结局的反转异常精彩,博得了读者们的一致好评,该文也迅速爬上了AIYO站内的一系列榜单,将《闺秀》狠狠踩在脚下!
毕竟古代同性小说这一题材实在太过生僻,既然剧情同样精彩,何不去看正常性取向的言情小说呢?
毕竟没有实锤能够证明《只待繁花落尽时》抄袭《闺秀》,不是吗?
紧接着,《只待繁花落尽时》出版了,而且销量非常喜人,甚至一度荣登AIYO实体板块的年度畅销小说榜首!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对狗男女做出的损人利己的无耻行径。
尹萝反复看了那些图文并茂的情况汇总后,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吴凉这个渣男!”
没错,吴凉再次背叛了常梧桐,以更加肆无忌惮的方式。
原来自去年起,吴凉便和一位女学生——他是某大学编剧系的客座教授——勾搭在了一起,两人你来我往地处了好几个月,直到常梧桐发表了新文,吴凉向该女孩透露了她的笔名和小说,女孩自负写作天分不会比别人差,也嚷着要写小说,吴凉自然全力支持。
然而多年来利欲熏心的生活早就腐蚀了这个男人为数不多的才华与灵感,他能教给女学生的,就是怎么讨好读者和观众,以及各种剧情套路,如同写议论文三部曲般撰写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吴凉深谙套路得人心的道理,但女学生资质并不好,文笔也属于无病呻吟的类型,读了两本情诗、名著就自以为天下无双,她首部原创的小说,理所当然地扑街了。
能无原则底线地傍上有女友的老师,这个女学生自然是“头脑灵活”的聪明人,她觉得不是自己写得不够好,而是缺少话题度,就像很多明星再有演技也无人问津一样,她需要一些小手段,帮助她“成名”!
女学生一眼就相中了梧桐发表的新文《闺秀》,并觉得自己可以写得比她更好,两个女人搞暧昧,怎么比得上一男一女呢?
她原先只是希望能够通过“借鉴”、“致敬”大神的名义,在AIYO网站上提升知名度,然后再主动出来辟谣,说自己和作者私下是好朋友,已经获得她的同意才借鉴了一些剧情设定的,而凭借着吴凉,女学生自信他完全可以说服梧桐帮助自己。
事实证明,不劳而获是会上瘾的。
和第一次写文时,辛辛苦苦构思码字却没有回报不同,笔名为糖公主的女学生觉得“拿来主义”实在太好用了!
她只要将主角之一改成男性,再把情节打乱重新排序,人物和景色描写稍作改动,就完全是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而且随着话题度的提升,《只待繁花落尽时》完全打开了读者市场,得到了更多的关注,成绩也节节攀升!
面对越来越多的质疑与谴责声,糖公主从开始的心虚、愧疚,渐渐转变为不甘、愤怒,甚至觉得委屈。
她又不是生搬硬套,她也是动了脑子、费了时间精力的,而且她改动了很多情节与人物设定,文风也完全不同,凭什么说她抄袭?上学时老师还鼓励摘录名人名言呢,她就是借鉴了几个情节怎么了?又不犯法!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糖公主理直气壮地为新书做宣传,大张旗鼓地四处请人证明自己不是抄袭,又是名家作序,又是明星联袂推荐,风风火火地闹了大半年,要不是之前的知名度不够上热搜,估计糖公主还能一举成名天下知。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在11月底,尹萝为《倾听》最后杀青奋战之时,糖公主还真的上了一次泡泡热搜,原因是《只待繁花落尽时》被寅华娱乐买下版权,将要筹拍成电视剧了!
可以想象,一旦《只待繁花落尽时》的电视剧得到公众的认可,紧接着的小说重版、动漫制作、原声音乐、游戏、电影等一系列产业链将会随之而来,不说糖公主这个原作者会因为版权费得到多大的利益,至少《只待繁花落尽时》这本小说是会红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阿,阿萝,是你吗?”
干涩沙哑的嗓音响起,尹萝循声望去,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孩此时已睁开了双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甫一见她回望,积蓄已久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委屈又哀戚地呼唤着:“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