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鸟儿尚在沾了露珠的树梢清唱,微光拨开灰蒙蒙的云层,正是天光方亮时。
王尧已经带着王靖和陶然的两封书信来到定国公府,在王笙屋外候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着王笙推门出来。
王笙与王尧迎面时,只见王尧乍地跪在他脚下,呈着书信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声如洪钟道:“父亲,堂兄死的冤枉啊!”
见状,王笙拿起王尧手中的两封书信看了看,问道:“这两封信你是怎么拿来的?”
王尧道:“孩儿察觉堂兄之死事有蹊跷,所以让身边的人留意着二弟的行踪,随即竟发现他与陶然先生蓄谋已久,要杀了堂兄!”
说这番话时,王尧俨然一个正义凛然的正人君子,眼里充满对王浩方的同情和对陶然的仇恨。
王笙却道:“尧儿,为父之前可说过不准再提起此事?”
王尧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道:“父亲,我只是觉得堂兄跟随父亲一辈子,最后不该含冤而死。”
半晌,王笙才压低声音道:“派人去把陶然和你二弟叫过来。”
王尧长舒一口气,连忙差人去把王靖和陶然叫来当面对峙,陶然和王靖自然不会承认那封无中生有的书信,故而一再否认。
然而赵景宣早已安排好府上的下人,说是看见王靖与陶然私底下多次接触,两人似乎在预谋什么。
这样一来,人证物证都已经齐了,陶然和王靖自是百口莫辩。
王笙不可惜陶然这么一个文官,毕竟陶然虽然有智,却心胸狭窄,这样的人再有才,也是缺德之人。
只是王靖也是受人利用,又是王笙的儿子,于是王笙最后下令将陶然处斩,王靖则是被削去爵位,软禁在府上。
此事处理过后,王笙将王尧留了下来,问他:“尧儿,你是如何发现浩方死得蹊跷的?”
王尧怔忪片刻,道:“是堂兄的小厮来向我道出冤情,说是二弟和陶然合伙害了堂兄,我才开始查这件事的。”
王笙吐了一口气,幽幽道:“你倒是将浩方这个堂兄看得比你的亲弟弟还重些。”
王尧听得出王笙这话是在试探他,于是解释道:“堂兄跟随父亲征战,为父亲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二弟一向行事鲁莽,我作为他的大哥,只是想让他记住教训。”
话落,王笙一双混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王浩方:“尧儿,亲兄弟不可自相残杀,做事还需留有余地。”
王尧听后,讪讪地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回去之后,王尧细细想了想王笙后面说的那番话,恍惚之中觉得这次的事情像是有人计划好了一般。
经过一番左思右想,王尧觉得实在不妥,于是又找王良追根问底了一次:“三弟,堂兄死的冤枉一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王良素来瞧不起下人,自然不会去听下人们的闲言碎语,故而王尧越想越觉得王良隐瞒了什么。
王良见王尧有所察觉,也就不再坚持,他告诉王尧:“是那日景宣请我吃饭时告诉我的,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个泄露出去啊!”
王尧顿时脊背发凉,扶额啧声:“唉,想不到我竟中了他人之计。”
王良疑惑不解:“大哥,怎么中计了?”
王尧并不回答,心想:如今木已成舟,再说老二迟早要除,要做不如做的干净些,至于赵景宣,我迟早有办法收拾他。
于是王尧对王良摇了摇头,又开始默默地思考如何杀了王靖。
此时,赵景宣从定国公府回到千里醉仙,路上见到一名小贩在卖枣泥糕,记得夏楹颇喜欢吃酸的,于是赵景宣买了一些。
这日夏楹没有下楼唱曲子,只因王笙刚刚折损了一名副将,又不得不处置了自己的一个儿子,抑郁之下,他来到了千里醉仙。
过去王笙一向谨慎,从不肯踏入这热闹纷乱的地方一步,因而夏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夏楹知道王笙今日前来,必定有话要说,于是问道:“定国公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王笙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今日来,是为了向夏楹姑娘道谢。”
“上次救令公子一事已经过去许久,定国公不必客气。”夏楹道。
王笙摇了摇头,笑容意味深长:“我要谢姑娘的,是更久之前的一件事,当日姑娘说明花派随时等候我的差遣,不知可还算数?”
夏楹红唇微张,想不到王笙居然看出了当日救他的人就是她。
“定国公好眼力,我夏楹从不食言,不知定国公有何吩咐?”夏楹勾起唇畔,扬起一个分外妖冶的笑容。
王笙压低声音:“我要你帮忙查暗柳阁的底细,此外,我表侄王浩方已死,这段时间前来找我寻仇的人必定不少,我和家人的安危就交给姑娘和明花派了。”
夏楹收回笑容,问道:“倘若事成,我有什么好处?”
王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金银财宝取之不竭,姑娘这一世都可以荣华富贵,不愁吃穿。”
夏楹复又笑道:“我如今何愁吃穿?定国公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些!”
王笙挑了挑眉,听见夏楹字字清晰地说:“金银财宝我已经有了,现在我要做离你最近的人。”
“我要做你的枕边之人,如何?”
王笙双眸微眯,眼缝之中透出一抹复杂的微光。
隔了一会儿,夏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屋里响起:“事成之后,我自会许你一个身份。”
与此同时,赵景宣正站在屋外,听见了夏楹与王笙的对话。
赵景宣不动声色地躲在拐角处,等王笙离开夏楹的房间之后,才慢慢走到夏楹房中。
“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你已经打消做定国公侧夫人的念头了。”赵景宣紧了紧手中的枣泥糕,冷冷道。
夏楹抬起一双明艳的眸子,哂笑一声:“如今可不是定国公侧夫人,而是这赵国之君的侧夫人!”
赵景宣脸色铁青,却见夏楹站起身来,警惕地望着他:“你听见我和你爹说的话了?”
赵景宣把枣泥糕扔在桌上,没好气道:“谁有功夫听你们说话?不过你对我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他今日从你房间里出来,还需要再猜发生了什么吗?”
夏楹冷笑一声,一双丹凤眼中隐隐含恨,泪盈盈地注视着赵景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