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公孙澹的宅邸阁楼上,一个穿着羊皮坎肩的男人,对着面前足足有两米高的一个男人挥动巴掌就是一记耳光:“废物!距离这么近,你居然只伤到一名护卫,亏得我用一千头牛那么大的代价买了你来!”
高大的射雕手跪下了:“大相,安卓发誓,一定弄死蓝田郡主报答您!”
羊皮坎肩的男人正是吐蕃大相禄东赞,他阴鸷的摇头道:“这些天在长安,我已经听到太多关于蓝田郡主的传说了,这个小姑娘在大唐有着超乎寻常的地位和威望,一击不中绝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射雕手不服气的说道:“不,大相,在长安没有人认识安卓,我藏起来杀掉这个女人,然后就自杀,没人会想到您的。”
禄东赞一脚把这个大汉踹倒在地上:“蠢驴,那个少年已经锁定了我们这栋楼,很快就能查到,你我借住在长孙大人家里,你还以为他们查不到我头上吗?”
“那该怎么办?”
“我上次带你去太子府比武,太子殿下很欣赏你,趁此刻搜索尚未展开,我这就把你送给太子殿下,说是我在这座楼上擒住了你,送功劳给太子。”
“啊!”
“你怕死?”
“不不不,安卓并不是怕死,而是花费了大相那么多的财物,却没有完成大相给的任务,死的窝囊!”
禄东赞满脸懊悔,痛心疾首的说道:“唉,这个幽王妃手段高妙,还掌握天雷之术,此次原本想通过和亲,求大唐皇帝陛下允许幽王妃传授这项手段给我吐蕃,作为大唐公主的陪嫁,我才央求陛下想求见幽王妃一面。
谁料却听说大唐待嫁的公主不愿意远嫁我吐蕃,已经求王妃帮她拒绝这个亲事,我才想先弄死王妃以绝后患,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多事让她回京……
罢了罢了,赶紧走,再迟就走不了了!
安卓,你放心,射雕手如此珍贵,即便是大唐也不舍得随意杀死,我看出来了,这个太子时刻都想弄死他的父亲自己登基,看到你肯定会保住你为他所用的。
你记住,你是薛延陀大度设手下的射雕手,此次混入长安是为了替你的主子大度设报仇,根本不认识我,也从来不是我的奴隶,即便被处死也不能说!”
“是!”
很快,长孙澹的府门开了,公孙澹专用马车驶出来,迅速的朝东宫而去,太子洗马的职责就是协助太子处理政务和文件,夤夜入东宫也是寻常行为,巡街的武侯并未阻拦,非常顺利的就进了东宫。
今晚的长安城,宵禁等同于无。
幽王妃奉旨回京,却还未进家门就遭到刺客行刺,这是对大唐都城的防卫赤果果的挑衅。
接到警报后,负责京城安全的左武卫统统怒了,左武卫是程咬金的嫡系,刺客居然对主帅家的小娘子下手,这些汉子们嗷嗷叫着满城搜索,终于,在单鹰的指引下,锁定了公孙澹的府邸。
长孙冲在中书省任秘书监,也兼着开远门守门大将的职务,隶属右武卫,他在进城后跟程小七才分开,没有半个时辰就接到消息说程小七遇刺,登时神色大变,他是接程小七的使者,若是今晚出事,他是难辞其咎的。
自从长孙冲尚了长乐公主后,就从长孙府搬出来住进公主府,他急匆匆穿戴整齐,率领亲卫就朝卢国公府而去,谁知路过弟弟的府邸时,却看到被左武卫团团围住,就下马询问。
单鹰气冲冲说道:“长孙冲,我敢断定,刺杀我姐姐的刺客,就是躲在这座宅院的楼上射的箭,我们要进去搜刺客!”
长孙冲大吃一惊,赶紧询问弟弟府里的管家:“你家主人呢?”
管家是从长孙无忌府邸派过来的,称呼还是家里的样子“回大公子,六公子早起进东宫还没回来。”
左武卫统领李建冷冷插口:“驸马,卑职刚接到巡街武侯的禀报,就在一炷香之前,太子洗马的车驾才出府去的东宫,这跟管家所说可不相符啊!”
长孙冲怒火满腔,挥鞭抽在弟弟的管家身上吼道:“还不快说怎么回事!”
管家被抽的翻滚在地上叫道:“刚刚是吐蕃大相用六公子的马车出去了,说是给太子殿下敬献礼物。”
长孙冲一听越发心里没底了,正在这时,一队大内侍卫飞驰而来,原来,皇宫也得到了消息,皇上雷霆震怒,亲自派人前来追查刺客。
大家汇合在一起,交流了信息之后,通通觉得这件事既然牵涉到了吐蕃大相,还有太子,那就必须先禀明陛下再继续追查了。
李世民得到情况后,脸色阴冷,足足一盏茶功夫没说一句话,终于,一个黑影闪进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他才开口说道:“既然小七没有受伤,吩咐下去,停止追查,明日再做定论。”
这个夜,才算是安静下来了。
程小七正在紧张的替铁蛋治疗,看着伤口处已经一片漆黑,她哪里还不明白,那支箭上涂了剧毒,这是打定主意要她的命啊,若不是铁蛋拼死替她挨了,现在倒下的就是她了。
拔箭的时候,铁蛋已经呼吸急促,神志不清了。
程小七对于解毒还真是一窍不通,幸亏皇帝怕她受伤,派来了御医帮忙,急急忙忙熬了解毒药灌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并无效果,各种法子都用了,抢救了一个时辰,铁一样的汉子还是死去了。
程小七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这些家将们一路护卫着她,经历了薛延陀人的千军万马,都没有死去一个。
而现在,没死在敌人手里的家将,却在回归长安之后,替她死在家门口!
单鹰动静很大的跨进门,看着死去的铁蛋,都是一路同行北上抗敌的兄弟,现在却为姐姐死去了,他也是痛彻心扉的吼道:“肯定就是吐蕃人!妈的,小爷不替铁蛋哥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程小七一听,抓住单鹰询问,单鹰一五一十说了他如何根据那支箭的力道和方向推演,发现射箭的位置就是在长孙澹家的阁楼上,而最近吐蕃使者一行人就借住在太子洗马府上,还那么巧在姐姐遇刺后,吐蕃大相乘坐太子洗马的专用马车去了东宫。
程小七一听,眼睛登时眯了起来,透着寒意说道:“这就没错了,禄东赞,你怕我干涉你们和亲对吧?那姑奶奶还偏偏就管到底了!我程家人的命不会白白送掉,我要让你们吐蕃用千年的穷困潦倒来偿还!”
铁蛋隶属皇家猎场卫队,后来被皇帝送给程小七当家将,还尚未娶亲,父母也居住在长安,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程小七命人把一家人接进程府,双膝跪地请罪,说她一定会替铁蛋尽孝。
王妃下跪,吓得二老差点厥过去,赶紧搀扶起王妃,说孩子能够替王妃死掉,才是尽到了家臣的职责,是分内的事情,若是王妃有了闪失,他也是自杀谢罪的命,让王妃不必难过。
越是如此,程小七越是痛恨对自己下手的人,安抚好两位老人,自己却气的一夜未眠。
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命令程小七进宫。
现在进宫,已经比不得没有出京前,还是皇后娘娘的大弟子,可以用郡主腰牌随意进宫了,现如今的程小七,已经是堂堂亲王妃,自然该有王妃的礼仪。
在阿九跟小棍子的伺候下,程小七穿戴好王妃的诰服,乘坐王妃马车进了皇宫,却被告知,陛见的地点在皇后的两仪殿,她的小脸上更是挂上了一层寒霜。
长孙后的两仪殿里,此刻坐满了人,却诡异的没有一丝声息,大太监在门口高声叫道:“幽王妃觐见!”之后,才传来李世民的声音:“宣。”
程小七仪态万方的款款走进两仪殿,看到桌案后面并排坐着李世民跟长孙后,杨妃则坐在长孙后下手。
李承乾跟李泰李治跪坐在左侧,右侧是候怜儿还有李泰的王妃。
程小七看到皇帝和皇后,原本真的是当成父母一样亲厚的,但想起昨晚替自己死去的铁蛋,再想想今天正式的陛见不在万民殿,却在皇后的两仪殿,足以说明皇帝已经明白了此事跟李承乾脱不了干系,想弄成家务事和稀泥了。
这让程小七十分心寒,也就中规中矩的跪下说道:“儿媳程小七,叩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杨妃娘娘。”
这陌生之极的称呼,让李世民跟长孙后都感到十分不适,想起这丫头在长安的时候,在他们俩面前没大没小没皮没脸的样子,动不动就撒娇卖乖的那么可爱,也那么可亲,而现在,却已经是跟李恪一样,用尊敬来阻隔跟他们的亲厚了。
长孙后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哽咽道:“小七,你就是这样来回报我对你的日思夜想的吗?”
程小七依旧跪伏在地上,但声音里也带了哭音说道:“小七对皇后娘娘也是日思夜想,恨不能承.欢膝下永不离开,奈何长安已非往昔之长安,皇后娘娘也不再是昔日的老师。若小七昨夜被刺客刺死,今日连幽王妃也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