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西楼的吩咐下，宜国士兵开始有序的往后撤退，兵分三路疏散开来。
就连旭阳城的士兵，也开始整装准备离开。
那一炷香，即便燃烧地再怎么缓慢，却也慢慢见了底。
陆雁回站在高高的城楼，看着下方婉若游龙的队伍，整齐而有序地缓慢挪动，唯有顾西楼还停在原地，不曾动过分毫。
“真没想到，你在她心中如此重要。”桑秋宁忽然开口，感叹地说着，语气有些奇怪，不知是讽刺，还是酸楚，“旭阳城是他花了功夫打下来的，过程中死伤无数，却为了你，拱手相让。”
陆雁回的嘴角泛起丝丝笑意，顾西楼做出的选择，在她的意料之中，也让她知道，顾西楼对她有多么情深意重。
“桑秋宁。”陆雁回淡淡的开口。
“何事？”
“你还记不记得，先前在襄城城主府院子里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陆雁回说道，“我当时说，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拿我当筹码让顾西楼退兵，却也要看他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天下苍生。”
“我记得，并且我曾肯定的说过，他会愿意。”桑秋宁点点头，说道，“现在，他不就退兵了吗？”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呢？”陆雁回反问着，“我是否愿意他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拱手相让？我是否愿意他为了我而受你威胁？我是否愿意他处处被你掣肘，失去大好的赢面？”
“你什么意思？”桑秋宁眉头紧蹙。
“我不愿意。”陆雁回笑道，“他既对我情深意重，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在家国大义、战事紧张的时候，为了儿女私情，寒了将士们的心？”
桑秋宁没有说话，她不知道陆雁回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啊，桑秋宁，你的计划……大概是行不通了。”陆雁回笑的云淡风轻。
可桑秋宁没有注意到，就在陆雁回与她说话的时候，背后被束缚的双手指尖翻飞，幻蝶飞出，顷刻间便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在解开束缚的一瞬间，陆雁回将桑秋宁狠狠一推，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城楼。
这一幕来的突然，来的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幕发生，就连那些正在撤退的宜国将士，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从城楼上翩然而落。
咻的一下，桑秋宁背后不知是谁，拉弓射箭，玄铁打造的箭头来的又急又猛，准确地刺穿了陆雁回的心脏。
“陆雁回！”桑秋宁震惊了，却已然顾不得身边是谁在放冷箭。
“你失去了唯一的筹码，桑秋宁，这一战你必败无疑。”陆雁回的声音在下落的过程中飘过来，传到了她的耳朵。
桑秋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逐渐变小的身影，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
她真是没有想到，在顾西楼决定撤兵的当口，陆雁回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问自己，有没有想过她是否愿意。
陆雁回不想让顾西楼为难，不想宜国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就此拱手相让，不想之前那些士兵的牺牲付之东流，不想这中原大地因为桑擎的野心而变成战争的地狱……
所以，她选择了这种方式，孤注一掷，决然地跳了城楼。
冰灵珠送走了，幻舞族人也没有了，碧国复活欧敬怀的计划彻底成了一场空谈，而顾西楼却会因为陆雁回的死，对碧国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与此同时，原本端坐在马上的顾西楼，看着从城楼上跳下来的翩然身影，全身的血液像是已经凝固，似乎无法动弹。
本就是凄寒的冬日，而这一刻，却是冷的刻骨铭心。
那支箭化作黑影，在顾西楼的眼前刺入了陆雁回的心脏，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那坠落的样子，像极了受伤而死的幻蝶。
“雁回……”顾西楼轻唤。
顷刻间，他双脚一蹬，踩着马鞍飞身而上，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陆雁回坠落的地方掠过去。
轻功已经被提到极致，然而却比不过陆雁回坠落的速度。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看着顾西楼和陆雁回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尤其是屈奕和肖铭他们，总是希望顾西楼快一点，再快一点，能在陆雁回落地之前接住她。
砰——
一声巨响，地面扬起微弱的沙尘，翩然白衣的女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流出的鲜血红的妖娆夺目，却也那么刺眼。
下一刻，顾西楼到了她的面前。
终究是，迟了一步。
顾西楼蹲了下来，把陆雁回抱在怀里，双手颤抖，脸色也变得苍白。
“雁回，你何苦……”
“顾西楼，我不想让你为难。”陆雁回轻笑着，说话的声音虚弱而绵软，“你是个心怀天下的正人君子，这辈子认识你我很高兴，别……别让碧国的野心得逞，别让幻舞一族，死不瞑目……”
话音落下，这个眉眼清澈、嘴角含笑地姑娘，便彻底没了气息。
“雁回……雁回……”
顾西楼抱着陆雁回的遗体，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感受着陆雁回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他似乎才接受陆雁回死去的事实。
他把陆雁回抱起来，往旭阳城的方向走，而与此同时，屈奕、肖铭、季琛等人都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屈奕试图开口。
“集合三军，攻打襄城。”顾西楼面无表情，冷声吩咐，“以最快的速度，攻入碧国王都，取桑擎首级。”
“属下领命！”屈奕抱拳应承着，然后三军在季琛的带领下，开始了对襄城的进攻。
而顾西楼却是抱着陆雁回，回到了旭阳城，他不死心，找来了城中所有的大夫，让他们给陆雁回诊脉。
可得到的结果，最终都是摇头叹息。
陆雁回先是心脏中箭，已经是致命伤，然后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下来，五脏六腑全部摔碎，根本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所有大夫都有志一同地摇头，让顾西楼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看着床上躺着的陆雁回，这个曾经笑容浅浅、眉眼弯弯的姑娘，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
为了他，也为了天下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