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晴禾、晴柔姐妹俩带着黑衣女子去了后院的厢房，安顿好之后，晴柔才走出来，给顾西楼等一行人安排了住处。
因为宅子不算很大，所以院子与院子之间也隔得不远，再加上晴柔的有意安排，顾西楼他们等于是住在黑衣女子旁边的院子里，不管黑衣女子有什么动静，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楼公子，今日事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晴禾一点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反而继续招待他们，“我已经让晴柔去天香居买饭菜了，今日就暂且委屈各位将就一下。”
“无妨。”顾西楼微微点头，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倒是陆雁回对晴禾的话很是好奇，转过头问道：“晴禾姑娘，你们尘夜楼的人，都是这么懂礼貌的？这和外界传言的不太一样啊！”
陆雁回第一次从顾西楼口中知道尘夜楼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去年夏日在京城太子府，她知道了尘夜楼是宜国境内有名的杀手组织，做的事收钱办事、杀人越货的勾当。
一路走来，她也听不同地方的人略有谈起，每每提到尘夜楼的时候，都为他们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手腕而感到震惊和害怕，无人不闻之色变，仿佛尘夜楼比那些恶魔鬼怪还要可怕。
更有甚者，陆雁回在薛家、风家得到的线索，尘夜楼的确有份参与屠灭幻舞一族，说不定那个黑衣少主，还有晴禾、晴柔这三个人手中的长剑上，还沾染着她族人的鲜血！
可是现在呢？
她从前的所见所闻，与今日见到的尘夜楼门人完全大相径庭，晴禾、晴柔会为了保护那手无寸铁的一家五口，跟自己的少主对抗；更是会进退得宜，守驰有度地招待客人。
这还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尘夜楼吗？
晴禾听了陆雁回的话，看着陆雁回打量的眼神，脸色微微一僵，眸中神色黯然，而后说道：“尘夜楼，也不全是杀人如麻的邪恶之辈！”
“这话我倒是相信！”陆雁回点点头，“就冲着你们救那一家五口的举动，我也愿意相信你们还没有泯灭良知。但既是如此，你们为何要顶着那样的恶名？”
“多谢雁回姑娘信任，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愿意的，就算我们想为自己正名，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的结局。”晴禾的语言中充满了无奈，“连少主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和晴柔势单力薄，又能做什么呢？”
“这么说，你们不是不想改变现状，而是无力改变。”陆雁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觉得无能为力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们少主？”
“事关尘夜楼机密，请姑娘恕我不能多言。”晴禾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陆雁回不勉强，转而反问：“如果我有办法治好你们少主的病呢？这样你也不愿意说么？”
“你真能治好我们少主？”晴禾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希冀的神色，“让她像从前那样？”
“完全像从前那样么，倒是不可能。但是让她恢复神智，认得你们，我还是能做到的。”陆雁回说道，“晴禾姑娘，你们少主这个样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难道还要放任她继续下去？”
晴禾的面上露出些许挣扎的神色，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对于顾西楼和陆雁回等人，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释放出一种善意，但是她对这些人毕竟不了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两年来，少主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得，不仅性格变了，眼神变了，一切都变了，少主就像是忘记了从前的一切。
她和晴柔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明里暗里地带少主去治病，试图让少主想起来，可是都失败了。
可是现在，这个雁回姑娘说她有办法治好少主的病，晴禾就像是在一片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点亮光。她要抓住这根浮木，寻求解决的办法。
晴禾没有别的选择了，反正她和晴柔一无所有，也不值得陆雁回他们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晴禾叹了口气，看了房间里的众人一眼之后，才缓缓开了口：“我家少主，叫段尘蝶，是尘夜楼前任楼主段义天的女儿。”
“段义天？”顾西楼听到这个名字，也不免有些惊讶了，“就是江湖上号称义薄云天的段大侠？他竟然是……尘夜楼的楼主？”
“楼公子认识我家楼主？”晴禾听了这话，反问着。
“巧的很，在下五年前行走江湖之时，曾与段大侠有过一面之缘。名剑山庄的老庄主寿宴当日遇害，在下与段大侠都在场，也曾联手破了这案子，抓住了凶手。”顾西楼回忆起自己与段义天的交情，不免有些唏嘘。
“那么依公子看，我家楼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晴禾暂时不讲故事了，却是追问着。
“段大侠人如其名，为人义薄云天，豪情万丈，光明磊落。”顾西楼想起记忆中的段义天，开口说道，“更重要的是，他嫉恶如仇，看不惯江湖中那些邪门歪道。在名剑山庄中，在下曾与他把酒言欢，酒酣之后，他也曾坦言，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湖中的奸佞，还盛世江山一个海清河晏！”
顾西楼这番话，说的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连陆雁回都听得几欲落泪，更别说晴禾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再抬眼看去，却见晴禾咬着嘴唇，泪流满面，早已经泣不成声，肩膀微微抖动着，连伤口裂开了都不自知。
“晴禾姑娘。”阿瑶在一旁看的不忍，递给她一条帕子，让她擦了擦眼泪。
收拾好情绪之后，晴禾才点头说道：“没错，老楼主就是那样一个人，尘夜楼这些年来，做的也都是铲除奸佞的事。我们的确是杀手组织，我们的确拿钱办事，但是老楼主有规定，凡我尘夜门人，必定有三不杀：大仁大义不杀；大忠大孝不杀；老弱妇孺不杀。”
这三不杀，让陆雁回更加震撼了——晴禾口中的尘夜楼，与她所听到的尘夜楼，相去甚远！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一切就变了。”晴禾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江湖上有了对尘夜楼不好的传言，说我们杀人如麻，不分善恶，凡我尘夜门人所过之处，必定鸡犬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