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抱着八阿哥,心思沉重地走进永和宫,她曾经那么多次走进过这里,却从没有看见过永和宫有过这样的气氛,这里的每个人都和德嫔一样,有着一颗快乐美好的心灵,如果不是遇见了巨大到难以消化的打击,是不会这般沉默的。
惠嫔叹气,抱着八阿哥坐到德嫔床边:“德嫔妹妹,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儿子在跟你招手呢,四阿哥每天都会来叫你起床,你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看看他们呢?惠嫔妹妹,这个世上有这么多你放不下的东西,你怎么忍心丢下他们不管呢?”
“是啊,你怎么可以忍心丢下朕!”玄烨哀痛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
惠嫔回头,便看见皇上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直直地看着床上的德儿,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悲哀,惠嫔慌忙起身:“万岁爷吉祥,惠嫣告退!”惠嫔还是习惯了在皇帝面前叫自己惠嫣,虽然她知道皇帝早就知道了她本名叫芊墨,但至少她身为惠嫔,就该是惠嫣的!
“好好照顾八阿哥!”玄烨淡淡地开口,才看着惠嫔离开卧房,才紧走了几步,扑到德儿身边:“德儿,你真的狠心丢下朕吗?”
玄烨怔忪地看着德儿苍白着脸色安静地躺在床上,伸出手去摸她的脸颊,心中仍有一种想要将她拽起来怒吼着问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让他如此煎熬的冲动,可是看着她这样脆弱的模样,又每一个动作都出奇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伤到她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
“万岁爷,药熬好了!”锦瑟端了药走进卧室,看着皇上散发着悲伤的背影,仿佛要将他周围的空气冰冻一般。
玄烨接了药碗,便挥挥手让锦瑟退下了,德儿的深度昏迷让所有人都没办法将药水喂进她的嘴里,所以每一次喂药喂食的重任就都落在了玄烨的身上。他有时反而很期待着一刻的到来,这是他唯一可以与她同甘共苦的时刻。玄烨轻轻地叹气,仰头喝了一大口药汁,才用嘴巴一点点喂到她嘴里,为了怕她呛到,玄烨每一次都极其小心,有时一碗药便要喂上小半个时辰。
玄烨仔细地将她嘴边的残留抹净,眉头紧锁:“德儿,朕累了,朕怕了,朕认输,咱们不玩这个了行吗?你起来,朕带你去草原,带你去江南,你要去哪儿,朕就带你去哪儿,好不好?”玄烨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外面已经是一片繁花盛开,灿烂的阳光已经将春姑娘送入了人间,宫廷之中许多爱美的女子已经换上了单衣。可是不知为什么,玄烨会觉得如此冷,甚至比整个冬天都要寒冷。
吴雅就这样一直不好不坏地昏迷了半月,才算是熬到了曹寅将“赛神仙”请进了皇宫。
“没见过像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年轻人,从苏州到京师居然就用了八天!我这身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花白胡子的老头带着个随从一边跟着曹寅往乾清宫走,一边还禁不住唠叨。
“知足吧,我还五天赶到了苏州呢!”京杭大运河上,这几日都会看见有一艘船跟疯了一样飞奔,为了能赶出时间来,曹寅不知道换了几百个船夫,用赛龙舟一般的速度划完了整个航程。
“万岁爷,这个就是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赛神仙’神医了!”曹寅将老头拽进了大殿。
“老头儿沈礼表,微微通晓些医术,赛神仙不过是江湖的缪传罢了!这是草民的徒弟,刘声芳。”沈老头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丝毫没有表现出怯场,反而他的小徒弟却瑟缩着躲在师父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玄烨皱着眉头看着这两个长相古怪的人,前面的这个沈礼表看上去少说也有七八十岁的年纪,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却挡不住眼神中的矍铄,大大的额头,高高的颧骨,花白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前,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而他身后这个瑟缩着的小徒弟似乎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脸上全是坑坑洼洼,几乎辨不出眉眼。
玄烨指了指身后那个小徒弟:“他的脸你为何都治不好?要朕如何相信你可以救朕的德儿。”
“别小瞧了我这徒儿,他的脸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尝过百毒,才会变得如此奇丑无比,不过也正是拜这些剧毒所赐,他如今百毒不侵,自身的血液便是最好的解毒药!”沈礼表仰头,满脸都是骄傲。
玄烨上下打量了这个“神医”一阵,现在除了相信他也别无选择了,只能赌一把了!玄烨紧皱着眉头:“跟朕来!”
沈礼表抿着嘴仔细地检查了吴雅的伤情,才皱着眉头开口:“她昏迷跟她的刀伤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像是有人不想让她醒过来!她的刀伤恢复得很好,小产在逐渐恢复,所以她不醒来,应该是有人在她的药里动了手脚。”
“可是每次的药物朕都亲自尝过了!若是她昏迷,朕不是也该昏迷吗?”
老头摇摇头:“你尝尝才多少药量?她喝了多少药量?更何况她现在可虚弱着呢,有点,就足够了!”
“那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你这个徒弟的血可以吗?快点让她醒过来,什么方法都可以!”玄烨紧皱着眉头,他要去查清楚,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想让德儿就这么睡下去!
“皇上莫急,此事还得给老头点时间,研制一下解药,我这徒儿的血可不是随便谁都消受得起的,说它是解药,是得有人中毒了,若是好人误食了,那便是剧毒!”沈礼表浅浅地一笑,“这点迷药老头儿还是对付得了的,不过皇上,给这个娘娘下药的人应该并不想她死,只是想让她睡下去,否则,这个娘娘早就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