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尴尬地点头，没有说话，最后走的时候，竟然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勇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竟然变成了这样的存在。
沈墨琛看我心神不宁的样子，从被子下面拿出手来，热水袋依然放在我的脚下。
他往前移动了一些位置，靠近我：“怎么了？有心事？”
“墨琛。”我抬头看向他，说：“我几天碰上我妈妈了。”
沈墨琛顿了一下，双手搂着我的肩膀，说：“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人也进来了，拉好了被子，盖在我们身上。
我摇头，说：“不是，只是在超市里碰上的，她帮我挡了推车，那条鱼也是她选的。”
“又多想了？”沈墨琛在我额头上印了一吻，一只手在我肩膀上摩擦着。
我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阳台外面，沉静了一下心境，才重新开口道：“不是，我觉得好多东西已经变了，你知道吗？我走的时候，都不敢回头去看她一眼。”
“好了。”沈墨琛说：“你不要多想，时间长了，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沉，我知道沈墨琛这个时候，心里受得煎熬并不比我少。
从小到大奶奶把他拉扯大，现在病情到了这般地步，沈墨琛却不能守在她身边。
那么奶奶呢，奶奶肯定也是舍不得沈墨琛的吧，即使傅森才是沈家的孩子，但是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一时间就能放下的。
“墨琛。”我说：“我们真的不能......去看看奶奶吗？”
沈墨琛在我肩膀轻拍着的那只手猛然停住，沉默了好久，咳了两声，开口：“有人陪在她身边的，你不用担心，我一句叫老顾多留意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然而这一句话刚说完，沈墨琛忽然接到了顾医生的电话。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脑袋，我和沈墨琛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不好的预感，我甚至能感受到沈墨琛眼里的腥红。
“墨琛，快来医院，奶奶她......恐怕也就是今晚的事了。”
谁能猜到上一秒沈墨琛还说奶奶暂时没事，下一秒顾医生就说奶奶恐怕是今晚上的事了。
电话从沈墨琛手里滑落到被子上，我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推了推沈墨琛：“墨琛......”
沈墨琛恍若惊醒，哦了一声，然后很快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边打开，找衣服。
衣服就挂在他面前，可是他拿了好几次，都没有拿下来，那衣架就像是扣在衣柜上了一般，我正走过去准备帮他，谁知他却忽然用了力，衣架从里面飞了出来，打在墙壁上，落在地板上，还有一半在衣服上，沈墨琛拿到衣服，楞在原地。
我也被这样的举动惊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拆穿他，只是把地上的衣架捡起来，说：“墨琛，你别急，换上衣服我们就走。”
可能是鼓励起了作用，沈墨琛背着我点点头，我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只要在外面搭一件外套就好。
于是我拿着一件外套出去了，给他留了空间。
在楼下等了大概五分钟，沈墨琛从楼梯上下来，我提前叫来了陈叔，沈墨琛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开车。
我和他坐在车后座。
他的手都捏成了拳头，放在坐垫上，坐垫都因为他的力道变得褶皱。
我伸手过去，包裹住他的手，然后对着前面的陈叔说：“陈叔，可不可以请你开快一点。”
“好。”
车速又快了一些，其实我现在这样的情况，车速快了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不能这样矫情，只能强撑着。
何况，我也担心奶娘。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我和沈墨琛下车，我知道这一来，肯定是要很多时间的，要是只有今天，我们还要守着奶奶走。
于是我让陈叔先回去了。
沈墨琛站在医院外面，像是被沈墨琛定住了身体一般。
“墨琛，墨琛......”
“......嗯？”
“医院到了，我们走吧。”
“好。”
抬步进去，进入奶奶住的那一层楼时，我忽然拦住了沈墨琛。
“墨琛，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冲动，让奶奶走得安心一些，嗯？”
沈墨琛眼里仿佛都没有了光彩，说：“嗯，我知道。”
果然，小姨和傅森守在手术室外。
傅森也看到我和沈墨琛，最终目光定格在我们相互握着的手上。
“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傅森说：“奶奶已经跟你们没关系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沈墨琛没有说话啊，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傅森，人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奶奶和墨琛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凭什么，他都应该来看一下。”
“相依为命？和我的奶奶。”傅森说：“但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你！”我怒了：“你怎么一点人情都没有。哦，对了，像你这种人，怎么知道人情两个字，我跟你说，奶奶好歹照顾了墨琛好多年，墨琛不可能什么都坐视不管。”
“所以呢，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墨琛捏了捏手，他说：“不是说让我不要冲动的吗？倒是你，怎么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说上话？”
我猛地停住，也不说了。
我真怕傅森下一秒就会动手，然而他却根本没气，玩味地上下打量着我和沈墨琛。
开口：“大家都说你很厉害，刚丢了沈氏，转身就来了一个谢氏，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嘛，沈墨琛，你的运气不错啊，呵呵，但那是碰上我之前，你抢走我的沈氏这么多年，你让我年纪小小就流落国外，沈墨琛，你给我的，我会一点一点慢慢地加倍还给你！”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傅森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像是要把人吃进肚里一般。
“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但是你要是让奶奶过不去，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沈墨琛，装得太高大了吧。”傅森说：“她是我傅森的亲生奶奶，你放心，不管我要怎么样对付你，都跟她没关系，我不可能为难她。”
“那就好。”沈墨琛说。
“傅森，你是疯了吧？”我心里意难平了：“你到底是什么逻辑，当时你们都还小，根本不关墨琛的事，你要是怪墨琛霸占了沈家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没有墨琛，你还是被流落到国外去了，还有今天的沈氏？再说了，你这样不讲道理，那是不是墨琛现在才回到谢氏，是不是也应该怪一怪沈氏，怪怪你爸爸妈妈？”
“晓晓。”沈墨琛及时叫住我，说：“别说了，让奶奶安静一些。”
明明我也是为他抱不平，怪怪他叫我的那种严厉口气，让我有些不舒服，不过他提到了奶奶，我也就马上恢复过来了，刚刚还是我让他不要激动的，谁知道现在激动的人变成我了。
于是我点头闭嘴。
沈墨琛开口：“傅森，不管怎么说，现在奶奶这样的情况，之前我可以任由你怎么决定都可以，今天我肯定是要在这里守着的，你要是承认自己是沈家的子孙，就不要让奶奶难过，有什么事，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说。”
傅森静静地挡在我们面前，半晌，终于让了路，说：“我这是为了奶奶，你不要以为是我怕了你。”
沈墨琛：“呵......”
小姨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墨琛和傅森来回看，沈墨琛也像是没有看见她，我也亦然。
我们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护士偶尔出来，沈墨琛会忍不住问情况，有时候傅森也问，我却忽然有了错觉，觉得他们现在就是靠在一起的难兄难弟，现在共同面对的是奶奶的生死。
护士只说还在抢救，具体情况她也不知道，然后他们两个又像是被抽走了一股气，慢慢坐在长椅上，对立坐下，后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傅森有些不自在地摞了位置，没有在沈墨琛的对面坐下了，而是斜面。
沈墨琛也不管他，在我身边坐下。
看似平稳，其实只有我知道沈墨琛的双腿正随着奶奶进手术室的时间而越发的发颤，手也从平摊在腿上到紧捏着膝盖。
要是现在把他的裤子脱下，膝盖处必定是大片红色。
我伸手过去，把他的手强行握在手里，然后低声安慰他：“放心，奶娘肯定会没事的，奶奶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好事，一定会没事的。”
沈墨琛没有说话，只是很低地嗯了一声，无声把我的手握得紧了一些。
一会儿，顾医生也从其他手术室出来，径直过来这边，他说他没有参与抢救，他怕看到奶奶就忘记了要怎么处理，于是就去抢救了其他人。
大家看上去都是那么焦急，傅森亦是，虽然他还是很强硬，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担心奶奶的，尽管他跟奶奶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到底是有血缘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