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我儿子闺女的事，这都是我自己做得，徐儿，大爷求你了，我儿子闺女路还长呢，你别这样。”
胡自信哭的泪雨潸潸。
我叹了口气，蹲着与胡自信面对面站着：“胡大爷，这些天和你们相处下来，我知道你不是那无情的人，你这么做，应该是有原因吧，能说出来么，我会帮你尽量减少这件案子给你子女带来的影响的。”
胡自信呆滞的点了点头。
“我和老赵认识有三十年了，那时候，我们一起在城里机械加工厂上班，一起拼搏，谁也不肯落后。因为我们俩能吃苦耐劳，所以那时候的老厂长很欣赏我们两个，更是打算在我们两个之间提拔出来一个人做他的副手。”
我点头，示意胡自信继续说。
“因为我平时和工友们都是客客气气的，所以人缘比老赵要好，被老厂长看中选到的几率也大，我记得，那是老厂长宣布结果的前一天晚上，老赵他找到我喝酒，我们俩那晚上都喝得高了，晕晕乎乎的时候，老赵直拉着我的手说不管谁被选中了，我们还是兄弟，说真的，那个时候，我非常感动。可是我没想到，那只是老赵他的场面话，当天夜里，我负责的场地就起火了，虽然损失不大，但还是在老厂长心中落下了一个不可靠的印象，徐儿你应该能猜到结果，我落选了，老赵他上位了。”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决定要杀了赵清河么？”我问。
胡自信摇头：“不，不是的，因为那个时候，那个年代，不学无术爱喝爱赌二流子太多了，之前也有没法子活下去的二流子来厂里偷半成品的设备，所以，那个起火的晚上，我仅仅是认为这是一场巧合，并没有多想，唯一抱怨的，就是老天待我太薄了。”
“既然你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又要杀了赵清河呢？”我问。
胡自信呵呵笑道：“徐儿，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我点头。
胡自信道：“自打失火那晚之后，我丢了近在眼前的职位，虽然老厂长因为之前对我的好印象没责怪我，但是我也是一个要脸的人，就辞职不做了，退休回了家。那时候市里头还很荒凉，不比现在，到处是高楼大厦。所以，我找了个施工队，每天跟着他们混口饭，拿点可怜的工资度日。”
“虽然那时候很苦，但是多少也能拿到点钱，拉扯两个孩子，后来，孩子毕业了，进了一家公司，我教导孩子们一定要脚踏实地的干活，别想其它的，重要的，做人要脚踏实地，我不想孩子们像我一样，因为大意丢掉了工作。”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都静静听着。
“我很欣慰，我的子女都非常听话，肯吃苦，也肯努力做活，我心想这些孩子们总算是没有辜负我的一番苦心，但是，到了后来，有一次老赵找到了我，他说在公司看到了我的儿子。我这才想起来，老赵先前因为工作出色，被老厂长推荐去了同属厂里的公司当了一个经理还是什么的高管。”
“我当时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心里全是高兴，一是为了老朋友的出人头地而高兴，二是为了以后儿子在公司里有人帮衬照顾而高兴，那个时候，我心里对老赵全是感激呢还。”
“可是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彻底改变了想法。”
“什么事情？”我问。
“那是老赵住院时的事情了，他公司里派人探望老赵，派来的那个人我也认识，是三十年前我们在工厂上班时附近的二流子，经常偷厂里的东西，我们抓到过他好几次，当时我就在想啊，老赵还真有本事，把这么一个坏蛋给带好了，可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们两个对话，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当时说了什么？”我问胡自信。
胡自信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好像是在脑海中回忆当时的内容。
“唔，我记得，那个二流子当时和老赵要钱来着，老赵不答应，那个家伙就说如果三十年前不是他放的一把火，现在在老赵位子上的，应该是那个姓胡的，也就是我才对。而且，那个家伙还说，你这个正人君子一直压着人家孩子功劳不让他爬到更高的位置，这么做，不怕亏心么之类的话。”
胡自信说着，呵呵笑了起来：“枉我三十年一直将赵清河当亲兄弟，对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打心眼里高兴，从来没说过什么埋汰话，可是我哪里知道，这个被我当成亲兄弟的赵清河，三十年前竟然出这种损招来害我，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也就忍了，都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这么多年过来了，啥事也就看得开了，可是我无法接受他三十年前害了我，三十年后又害了我的儿子。”
“这些天，我住院期间，我儿子看过我好几次，每次神色都不正常，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后来还是我儿媳妇跟我说的实话，因为一直没有做出来成绩，我儿子面临被解雇的危险，他没做出来成绩么？不全让赵清河那个混蛋给压下了？八年了，我儿子是一个老实人，别人说他不好，他也不会考虑别人会不会骗他，只会认定真的是自己做得不好，但是徐儿，你想想，一个人待在一家公司八年没挪窝，就算是没有半点功劳，可是苦劳总该有的吧，解雇什么的，总不会降临到我儿子头上吧。”
“我儿子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除了满肚子墨水之外，别的没有一点手艺能在现代化城市讨一口饭，他如果被解雇了，怎么养活家里我那两个不到三岁的小孙子？赵清河这么做，是打算往死里整我们家，反正我这都是快要进棺材的老骨头了，就无所谓了。”
胡自信道。
“徐儿，有烟么？”胡自信抬头看着我问。
我摸了摸兜里，然后摇了摇头。
王头递过来一包香烟。
胡自信点着了，抽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表情：“谢谢了。”
护士唐欣在一旁擦了擦眼角：“胡大爷你身子···”
“没事没事，抽一根不会有啥问题，倒是不把心里憋屈说出来，才会是能憋死人的。”胡自信乐呵呵笑道，他的笑声中，隐约带着有一种放松的洒脱。
“徐儿，的确跟你说的差不多，昨天我闺女看我给我送水果的时候，又提起了我儿子的情况，当时我气得不行，等闺女走后，就找到老赵，想要问他咋回事，但是老赵死不悔改，我气愤之下，就一刀把他捅死了。”我道。
“其实说实话，杀了人之后，我也怕的要命，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杀了人之后还无动于衷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说真的，又有几个人会主动求死？李鸿章不还说过一句话么，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我坐在老赵房间里思前想后，终于想出来了一个能摆脱我杀人嫌疑的法子。”
“老赵因为是一些小毛病住院，所以平时的话，除了查房之外，护士并不会太过勤快的去他病房。但是我杀了老赵的时候，那时候都已经是三点了，距离护士下午查房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内，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老赵的尸体带出病房，而且还避开走廊的监控的。”
“所以这期间你在病房中处理现场，然后五点左右的时候，把死者尸体藏到衣橱里，自己躺在病床上，装作死者睡觉的样子对吧。”我道。
胡自信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