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农赶到尚武堂,报了身份,被引入正堂,急忙说明来意,正堂小厮便立即自侧门往讲堂而去,通知沐大人。
此时正值一年新人入学之际,尚武堂内颇有些热闹,心农怕耽误了小厮传话,更是着急,在正堂内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往侧门望去。刻有陛下亲笔御题“尚武堂”三字的鎏金牌匾威严挂置在正堂门顶上方,威严赫赫,倒与这正堂内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
讲堂内,以山丘沙盘为例,沐彦德正为新进学生教学山峦丘地行军之法。讲堂之外,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正领着一群面目略显稚嫩的新学生们走过,她身着淡紫色窄袖长衣,浅灰色半宽刺绣腰带围环腰间,长衣垂至脚踝处,少了外头女子常穿的宽袖外袍,更显的身姿潇洒,整头秀发盘在头顶成髻,一支白玉长簪自发冠左进右出,簪子前粗后细,天然通透,毫无装饰,十分简洁别致。即便她穿着简单,独有的气质和气场也是让人一眼便能从人群中瞧出她来,十分出色。这位清冷美人便是这尚武堂内唯一的女讲师,丞相萧延之长女,萧易萦。别家闺秀大都喜欢绣花品茶,偏偏这个萧易萦从小便是个爱舞刀弄枪的人物,加之自小生母离世,成了她如今有主见却又孤傲的性格,从小不服管教,也是令萧延之颇有些头疼,最终无法,才将她送来尚武堂,没想她学成后却不愿离去,后便在此作了位女讲师。
尚武堂自先帝时期建堂以来至今数十年,为朝廷培养出无数德才兼备的优秀军将,如今,无论是战场之上,还是朝堂之内,都少不了他们为国效力。
小厮来报时,萧易萦正好走到门口,听了个真切。
她停住步伐,道:“想必,是你那位了不起的二妹妹,又惹下了什么解决不了的祸事,又要你这个万能的大哥出马了?”萧易萦话里有些玩笑。
沐彦德没理,急匆匆离去,见此情景她有些生气,冲着背影喊道:“这陵都城里,谁不知道那个沐倾儿嚣张跋扈,偏你是个傻子,总是没来由的护着她。殊不知这样早晚会让她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沐彦德未曾停下脚步,但却实实吃了这话,眉头深蹙。
芷连巷里,一场腥风血雨还未结束。
“大人,大人,是小的的错,小的不该心生歹念,小的应该早早完成大人的嘱咐,只是这小妮子反正也得罪了大人,既然都要打发,小的先……先……也没什么吧。”见到墨忻城转过身来,这个跪倒在地的人赶紧发挥着自己救命用的口才。即便瞬间的紧张错愕让他有些语无伦次,但话一边说一边还想办法顺着语气为自己开脱。
墨忻城刚刚赶到见到此情景时早就已经怒不可忍,一剑解决了那个年龄稍长的。此时听到这番言论,更是多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手中长剑快的让人来不及一瞥剑锋,那人早已命至黄泉。
只是墨忻城没有想到,身后躺在地上的沐倾儿,此时并没有昏倒,一字一句,她听的清清楚楚,这两个混混,竟是他,是他派来的!极度恐惧愤恨下,周身的疼痛感袭来,那是刚刚在无数次奋力挣脱中受的伤,无数情绪和疼痛夹杂下,她终究是晕了过去。
回王府的路上,墨忻城一直小心翼翼抱着她,整个人惊慌无措,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恨不得把她整个护在怀里,不许任何人接近。
等沐倾儿清醒过来,已是整整一天以后。
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墨忻城正坐在床榻边静静地望着她,眼中神情不似往常,略显疲惫,眼底有些乌青,是许久未睡的样子。
沐倾儿没有太多的力气,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神情恍惚,眨了眨眼,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才发现嗓子干疼的厉害,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片刻后,在周身疼痛的牵扯下,思绪才渐渐清晰,那场遭遇,仿佛就在眼前。
看清床边人的那一刻,她试图用力推开他,推开那个恐怖的恶魔,她害怕,愤恨,那场遭遇和那个混混临死前说的话,像一把刀在不停将她凌迟。她究竟哪里惹到了他,竟让他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害她!
可是,她始终没有足够的力气。身上又疼又冷,她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一般,只有这样静静躺着,方能减少些许痛苦,眼睛睁着实在太累,她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墨忻城本以为她要醒了,可半口气未等松下来,她又没了意识。
“太医!太医!”他急步至内室门口,语气慌乱却极力压低着声音,自从昨日沐倾儿被带回府中,李太医便被请了过来,直到现在都未敢离开半步。
李太医正在研究药方,听到传唤赶紧起身,心农正在屋外煎药,听到声音,亦起身朝内室跑去。
把脉后,李太医缓了口气,“回王爷,王妃娘娘已无大碍,等伤热彻底退下便能清醒过来,但恐怕惊吓过度,再加上肝火郁结,还需几日才能全好,臣再开个方子,让丫头去煎药。”
听了李太医的话,墨忻城也终于舒了口气。
···
“倾儿?倾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在轻轻推搡着她。她想睁开眼睛去看,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这种感觉太过痛苦,她急的想张口说话,告诉身边的人赶快把她叫醒,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正在这时候身边却伸来无数只手想要扯开她的衣服,无数远近叠加的淫荡笑声刺激着她的听觉,不远处却又尸横遍野,甚至尸骨不全,很多条被斩断的手臂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血流的到处都是,恍惚间,她竟看见自己的手上、脸上也满是鲜血···
窦的睁开双眼,刚刚的一切,是梦。
心跳太快,她拼命的呼吸,想让自己更清醒,以告诉自己那只是梦,可是那样可怕的梦还在不断侵蚀她的大脑,搅乱她的神经。
直到片刻冷静之后,她与坐在床边的人四目相对。
“是你,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沐倾儿立刻坐起身,条件反射的抱着被子往床榻里侧挪去,但因动作太过着急,身体每个关节似乎都被扯的生疼。她面露痛苦,却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哪里最痛。
墨忻城见状不知该进该退,伸出的手在半空悬停片刻,才敢小心翼翼的搭上沐倾儿的肩膀。他本以为她只是吓坏了,刚想轻声安慰,却不想自己的动作让沐倾儿更加激动。
他只好赶紧收回手,“你发烧了,要好好休息,一切都过去了,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此时他语气温柔的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沐倾儿也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墨忻城。
就这样安静的面对面对峙片刻后,沐倾儿躺下,翻身向床内侧躺,忍着周身难受给自己盖好被子,感觉到墨忻城的双手在帮忙掩被角,她挪了挪身子,以示抵抗。墨忻城动作一僵,片刻安静后,轻步离去。
她的怨,她的恨,他统统都受着,半字不曾多言。
先前把沐倾儿救出时,天流就已派已人通知了京兆府衙,近日在陵都城为非作歹的两个恶霸已被七王爷拿获,但因二人顽力抵抗,出手反抗,已被七王爷就地正法。
京兆府梳理案件,验明正尸,收封卷宗,上呈天听,陛下闻之大喜,下旨赏赐,七王爷墨忻城心思缜密,设计巧妙,引蛇出洞,拿获恶犯,抚慰民心,还百姓以安定,着皇室之责任,实为众皇子之楷模。
圣旨一下,朝臣们更是个个夸赞七王爷墨忻城一心为民,足智多谋,能力不凡。本来在朝堂上没有多少关注度的七王爷,却因为这件事让众臣看到了他的能力与爱民之心。
承仁宫中,焦贵妃听到此消息,有些不甘心。“七王爷?咱们跟大王府那边较着劲儿的想在这件事情上立个头功,结果到头来竟然让他撞了个正着。”
“是,娘娘,听说是恰巧撞见的,这次也算是七王爷运气好,随便去修个琴弦,都能正好在偏巷里瞧见那两恶人踪迹,再稍作布局,自然就抓住了,他也就平白捡了个露脸的机会。不过,这七王爷到底在朝中没什么根基,也掀不起什么浪来,眼下咱们最要紧的还是盯住大王爷,好让咱们二王爷能早日成为储君。”说话的,是焦贵妃在这皇城里最要紧的心腹,朱内官。
“说的不错,墨忻城本就无根无基,不足为惧,反倒是墨弘煊那边,有萧延之那个老狐狸,咱们定要好好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