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倾儿侍寝的消息没过晌午就已经传到了沐府和二王府。
“你说什么?”墨靖俞听到消息,眉头青筋暴起,“墨忻城他怎么能···他怎么能···他应当知道的,他应当知道我与倾儿的情意,之前我只当他是无法违抗圣令,可如今···”
自顾着愤怒片刻,墨靖俞稍稍冷静下来,“飞影,这消息是如何传来的?”
“回王爷,是有人特意将消息送到属下这里,属下未见其人,不知对方是谁。”
墨靖俞一时间心绪难平,却也仍旧相信自己的倾儿,相信她不会背叛两人的感情。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她一面!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王爷放心,沐小姐天资聪颖,昨日收到王爷的画,定然明白是王爷已经回京,今日一定会想办法出府,与王爷一聚。”
墨靖俞愈渐定下心来,没有见到倾儿之前,什么话他都不会信。
沐府内,沐夫人拿着写有消息的纸条,着实开心。
“这消息已经递到二王府了吗?”沐夫人边说着,边拿起灯罩,将纸条送进蜡烛火焰中。
“是的,夫人,二王爷现在估计已经知道了。”慈娘回着话,亦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很好。连儿也有些日子没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吧?”
“是,大小姐自落水以后,一直在府调养,太后娘娘许久未见大小姐,心里也定然挂念她了。”
“这两日,让她多去陪陪太后吧。”沐夫人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嘴角笑意清显。
槿院内,沐倾儿正闲的无聊至极。
“心农,我要出去!你陪我出去走走。”沐倾儿终于是憋不住了。
心农本就一心想着昨日二王爷的事,但是小姐自婚后又始终不太正常,有时真的就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可又真的像是得了失忆症。她不敢确定,但也想着,或许见到二王爷,她能想起来也说不定。而如今沐倾儿提起来要出门,正是说这事的时候。
而且这时兰于也正好不在,墨忻城命人送来的补药,她去煎煮了。心农虽然没有多聪明伶俐,但也懂得凡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道理。
“小姐,心农有一事要跟您说。”
沐倾儿见心农认真的样子,便在正厅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你说,什么事?”
心农动作几步,从内室的梳妆台下屉中取出昨日那幅画,递给沐倾儿。“小姐,昨日这幅画是二王爷送来的,这是二王爷奉旨巡视岭南所做,画中是王爷一路所见的岭南风光。”
沐倾儿这才拿起那画,再一次认真看起来。“果然是画的不错,虽然我也不太懂得欣赏,但是也能从这画里看出些个,嗯,清静淡然的意思。”
“小姐可还记得,二王爷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画下当地美景风物,等回来赠予小姐欣赏,说是小姐虽然不能如男儿般四处游历江湖,但也希望多看些不同的人情风物。”
见沐倾儿没有回应,心农有些许失落,或许还是不忍心见这对有情人如此生生被拆散,“心农虽然服侍小姐已有多年,却对这些往事知之甚少,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沐倾儿听了话,莫名有些心疼,或许是被心农口中话的感动,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牵引,她闭了闭眼睛道:“我想见见这个二王爷。”
偷偷从后门溜出府,沐倾儿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几回是正大光明的从正门出去,也无所谓,还好她够机灵,每次都能想到各种花招将后门的守卫支开。
她总是在每次得手后惺惺得意,却始终不知,这一切,都是墨忻城的安排。后门的守卫,包括槿院的守卫,都不过是摆设。
“王妃出门了?”墨忻城背身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如诗般美景,双手被在腰后,手中,拿着一本诗经。
“是,如王爷所料,王妃从后门而出,直接去了登市街。”天流回复。
墨忻城双眼微眯,半数怡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底的冰凉。
“她果然是在与本王装傻,二王兄刚刚回京,她便急于去见他,看来昨夜她的所作所为,是故意想让本王放松警惕了。”
“沐倾儿,你还想骗我到何时。”墨忻城语气似乎寻常,手上力道却已将书籍攥的极皱。
正街的一处茶楼里,人头攒动,一楼大厅台上,说书先生正兴致勃勃的咀嚼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话本子。每每到情节紧张刺激处,台下总是掌声连连。
沐倾儿刚进厅门时,小二便看着她的衣着,将沐倾儿二人领上二楼,二楼都是雅间,雅间里三面由厚重纱幔装饰,只留一面正对大厅台面。包厢里是细软垫的长椅,雕刻精致的楠木圆桌,桌上几碟精美小吃,门面上挂着轻纱,若是摘下,倒也只是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这古时候的有钱人,也是十分会享受的!沐倾儿心想着。
“姑娘请坐,给您沏壶上等的百花茶?”小二半哈着腰,熟练的笑着。
“好。”沐倾儿点头。
“小姐,一会儿二王爷便会过来了。”心农站到沐倾儿身旁,把桌上的碗碟往沐倾儿一边拿了拿。
“嗯,我怎么还有点紧张了呢。”沐倾儿呼呼气,缓解缓解愈渐加快的心跳。
正低头晃着神,她感觉到正前方站定一个人影。
她疑惑,随意抬头望去。
“程···程···”她几乎说不出话,眼前站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程向南啊。
她的委屈,孤单,无助···一下子全涌了出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跑上前去,紧紧抱住他,抱着这个自己从来不敢轻易靠近半步的男人。或许是在这样一个陌生孤单的世界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或许是那份永远不能说出口的喜欢中的悲哀酸楚,这一刻,她觉得是命运给她的无比眷顾。
在这个地方,他和她只有彼此啊!
心农看到这一幕更是一愣,她没想到小姐见到二王爷瞬间便恢复了记忆,虽是激动,但也镇定,随即颔首作揖后退出雅间。
“倾儿。”墨靖俞语气温柔又自责,他心疼她受的委屈,他恨自己没能一直好好守护她。他的手悬在半空,想抱住她,却又想起她已经是七王妃。就那样悬空良久后,他才轻叹一声,也紧紧拥住她。
墨靖俞的手落下的瞬间,他曾感觉到怀中人轻微的颤抖,自责与心疼更重。
沐倾儿感受到他炽热的怀抱,感受到环过来的双手,听着他无比温柔的唤着“倾儿”,哭着哭着便嗤笑一声,像是一声自嘲,又像是一声清澈的绝望。她晃晃头,把自己的头扎得更深,拼命汲取着他怀里的热度,泪水比方才更胜,却变的悄然无声。
良久后,她平复情绪,随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松开他,然后坐下来。
墨靖俞坐到她一旁,眼中万千深情,亦是水汽氤氲。
沐倾儿哭的太伤心,眼角微红,脸颊依旧泪痕斑斑,墨靖俞没说话,轻轻抬手,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沐倾儿望着他,眼角的泪始终不断,嘴角却笑的真实。他投来的那种深情眼神,她多希望永远自己都不要忘记。即便,那不是为他。
他,不是程向南。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舍得,不舍得回拒这份深情,不舍得这赤诚热烈的眼神。
她真贪心啊,可是,求求老天了,就让她贪心一次吧。
哪怕只有这一次就好。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你还好吗?”沐倾儿开口,问眼前的人,却也是在问另一个时空的人。
“倾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很好,你还好吗?墨忻城,他,对你还好吗?”墨靖俞几乎哽咽,话里全是内疚与不忍,带着半丝对命运捉弄的不堪。
沐倾儿先是一愣,她或许是听出了墨靖俞话里的话,但她不敢确定他是否是那个意思,也只好旁敲侧击的回答,“嗯,我很好,墨忻城,也很好,他从来看我不顺眼,所以从没有正经理过我,我倒也落个自在。”
“所以,你没有···和他?”
“当然,我是谁,我不喜欢的人,休想碰我一根汗毛。”
她分明看见了墨靖俞瞬间清朗的神情,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毕竟这身子确实是沐家二小姐的,她应该也很希望终于到合欢红烛那天,自己的身子能完完整整的给了自己心爱的人吧。只可惜,现如今这光景全道是事与愿违。
她轻轻笑,希望能让眼前的人再少些担忧与内疚。
如果有一天,我终于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这副身子,一定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就当谢你借我暂用这身子的恩情。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