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后,梅傲雪就感觉头晕脑涨,浑身没有力气,还没吃晚饭就爬上了床。等沈东家做好了粥,过来叫她时,才发现她居然发了高烧。沈东家赶紧拿来湿毛巾,敷在她的头上。又取了几味新采的药材,到厨房熬了汤,喂她服下。梅傲雪一直嘀咕着,说着胡话。沈东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平静了下来。正要起身,梅傲雪却一把抓住了那只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大师兄,别,别走!“梅傲雪的眉头紧皱。
“好,我不走,你快点好起来。“沈东家又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
“你为什么会娶林清雅?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梅傲雪的胡话,让沈东家一时有些愣住。眼前的人,皮肤白皙细嫩,体格娇小苗条,莫非是个女子?他反手搭在梅傲雪的脉搏上,因为高烧,所以脉象比较紊乱,导致他刚刚没有注意到,梅傲雪的脉搏较为细弱,跳动频率比一般男子快些,整体呈现一种阴盛阳虚之态,这正是大多数女子的脉象。而且,梅傲雪不肯和他同床而眠,换衣和小解都要独自去隐蔽处,还有那莫名消失的外衫下摆……沈东家可以肯定梅傲雪是一名女子了。
男女授受不亲,待梅傲雪高烧退去睡沉了一些,沈东家便把手抽了出来。忙碌了大半夜,他也累了,来到桌前趴着一会儿便也睡了去。
梅傲雪清早便醒来了。她看到头上的湿毛巾,床边盛水的木桶,以及桌子上趴着睡觉的沈东家,便已明了昨晚的事。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拉开被子,检查身上衣物。谢天谢地,衣衫完好,幸亏自己是女扮男装,不然可真危险了。
沈东家身上披着的,还是自己的外衫。这衣服太小了,不能再让他穿了。她轻轻地去厨房换回了自己的裹胸布和里衣,把沈东家的外衫和撕下来的布料又缝在了一起。常年独自生活,梅傲雪的针线活儿也没有落下,缝合处就像是故意设计的拼接款式,一点也不突兀。
“梅大夫,这是……”沈东家出来时,一眼便看见了做女红的梅傲雪。
“哦,我昨天有点儿发烧,脑子不清楚。原来你外衫上撕下来的布料和我的湿衣物混在一起了。我看沈东家穿我的衣服也不合身,便又将你的衣服缝了起来。给,穿上看看。“梅傲雪把衣服递了过去。
沈东家穿上自己的衣衫,除了比原来稍短一些外,根本看不出来缝补的痕迹。“想不到梅大夫还学得一手好女工啊。”
“哈哈,我从小无父无母,只能自己动手,让沈公子见笑了。”梅傲雪听到“女工”两字便赶紧解释到。
“哪里,我羡慕还来不及呢。我们今天早些上山采药吧,顺利的话,下午就可以启程回家了。”梅傲雪是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梅傲雪的名声总归是不太好,沈东家决定提前下山。
“今天就能下山?那太好了。”梅傲雪顿时精神了不少。
连续两天发生状况,今天采药却意外地顺利。傍晚时分,沈东家和梅傲雪便下了山,乘马车连夜回城去了。采来的草药,委托车夫找人,隔日运回医坊。
马车上,沈东家和梅傲雪还是相对而坐,只是这次变成了梅傲雪姿态随意地半躺在长椅上,而沈东家则有些拘束了。长夜漫漫,一路颠簸,梅傲雪有点闲不住了。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梅傲雪感觉,沈东家本性温润善良,应该还可以挽救。
“沈东家,你现在这样真的开心吗?”梅傲雪终于鼓足了勇气,开了口。
“嗯?”沈东家没听明白。
“我知道你以前在感情上受了点伤。”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能把这种伤害转嫁给别的女人。”
“梅大夫……”
“你连十二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你这样良心不会痛吗?“
“等等……“
“你不要回避,也不要骗我,沈潇都和我说了。我可以感觉到,你原本该是个干净温暖的人。因为一点感情的伤害,就堕落成这样,害人又害己,真的不值得。“
“梅姑娘!”
“你的书画……”听到梅姑娘,梅傲雪终于停了下来。
“你知道了?“原准备高谈阔论的她,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嗯。不过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听我说两句。我不清楚沈潇和姑娘说了什么,但我沈秋书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包括十二岁的小女孩。“沈秋书的表情认真而严肃。
“你今年多少岁?”难道弄错人了?梅傲雪开始有点心虚。
“二十一”
“你不是沈潇的叔叔吗?”
“不是”
“那他为什么叫你叔叔?”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我叫沈秋书,‘书本’的‘书’。”
梅傲雪真想跳到车窗外面去,吹吹夜风,冷静冷静。一向观察入微、明查秋毫的她,居然出现了这么啼笑皆非的重大纰漏。
“梅姑娘?”沈秋书看梅姑娘沉默了好一会儿,便叫了她。
“不好意思啊,我误会你了。”梅傲雪很是尴尬。
“没关系,说清楚就好了。梅姑娘也是一片好心。”沈秋书依然带着他那温柔治愈型的微笑,让梅傲雪的尴尬随之缓解了不少。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女扮男装的?”
“你高烧时,我给你把了脉。”为了不让梅傲雪继续尴尬,沈秋书并没有提及梅傲雪说的胡话。
“我的身份,请帮我保密。”
“姑娘请放心。”
“还是叫我梅大夫吧。”
“那也叫我沈大夫吧。”
“你可是我的东家。”
“我更希望是你的朋友,或者同事。“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关系一下子融洽了许多。同为行医之人,共同的话题自然不少。沈秋书善于治病,梅傲雪长于解毒,关于医学的探讨,一路绵延,直到妙医坊的大门口。
“现已是凌晨,梅大夫独自行走,恐不安全。不如在此小憩一会,等天亮了再回去。”
“不用,这样太麻烦沈大夫了。”
“不麻烦,客房一直有吴婶打扫,沈大夫现在即可住进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侧门的小院不大,院里有一棵梧桐树,梧桐树旁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梧桐雅苑”四个字。与侧门对着的是一排房间,其中梧桐树下的那一间,梅傲雪去过,是沈秋书的书房。客房紧挨着沈公子的房间,梅傲雪进去不久,吴婶便敲门进来,送来了一身白色里衣。“沈公子特意交代了,梅大夫一路舟车劳顿,泡个澡换身衣服,再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奴家这就给您准备水去,这套衣服是前两天新做的,姑娘将就着穿一晚吧。”
洗完澡后,梅傲雪并没有裹胸,既然沈秋书不是色狼,也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那就在这里安心舒服地睡上一觉好了。送来的里衣,穿上去居然也不算太大,从尺寸上看,并不像是沈秋书的衣服。说不定是吴婶家人的?回头得洗完了给人还回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