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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期佑翻案

※※※※※※

天地间云图变幻,转眼间雪飘溪云,白雪纷飞,六师兄刘扬刚刚下葬,葬在四师兄李虚无墓旁,坟头一片洁白,他看到五师兄张起,十师兄韩聪,十一师兄苏意各持刀剑立于大雪之中,而他们的大师兄中期三步一跪,拖着艰难的身体慢慢走向虎跳涧,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每一滴都滴落在圣洁无暇的雪花之中。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你始终都是我们的大师兄,苏意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师兄,你去虎跳涧自行了断吧。”

一片片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落在苏意的头上,落在张起、韩聪的身上,也落在这溪云山上的每一片树叶上。

中期苦笑着回过头来,他张开双臂,留下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诅咒:“我终不能让朝夕相处的师弟信任,是我这个大师兄做人的失败,算我死有余辜,只可惜你们一辈子将要背负冤杀我的负担,我无法为你们改变,但你们不用内疚,我不怪你们。他日若沉冤得雪,也不用为我复仇,因为你们还会彼此相疑,斗不过修林。”

“不要跳,不要。。。。。可怜的大师兄。。。。。。”金碧辉煌的深宫大殿里,一个男子在梦中凄凉的呼喊。

可随着一声水花溅起的巨响,那雾气弥漫的虎跳深涧终成中期的归宿,他终究没法再跳过去。

“殿下。。。”

“殿下。。。”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非寒从梦魇里醒来,宫侍们正焦急万分,不知所措。

宋紫走进内室:“殿下,登位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请随微臣上殿吧。”

非寒却失神落魄:“刚才我做了一个恶梦,这个梦我做了十年,十年前有个人为了救我,把生死托付给我,我却没有坚持相信他,提前下山而去,最后他被无辜冤死了。”

宋紫:“殿下指的是十年前的那宗悬案?苏相有跟我提起过。”

非寒拂袖而起,怒出内室:“不是悬案,是冤案!”

※※※※※※

中元994年11月4日,初冬已立,宣武门变故发生之后,在经历了三朝元老古槐狱中自尽,昭武大将军韩峰病逝,铜陵被烧,马方失守,大王病危一连串坏消息之后,寒国出人意料迎来了新的变化。

皇族嫡脉尽丧,储君迟迟难定。大王病危之时召集百官,留下一道莫名其妙的遗旨,若百年之后储君依旧未定,新君将由丞相苏意与提刑官宋紫共推,百官唯此二人马首是瞻。

大王遭遇绝后,按宗制,新君自然应该由宗正府从寒氏宗族里挑选合适人选继位,然而大王病危时一再吩咐,宗正府不得异议,令朝中诸臣疑惑不已。

天下一度猜测,大王此举最大的深意,在于宋紫多年来一直坚定主战,大王临终之前不忘起用亚卿宋紫,意在制衡一直主和的苏丞相。

但他们都猜错了。

大概是二十年多前,寒王的夫人非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德乾公子,之后不幸失宠,等到德坤公子出生之时,夫人预感到会有大祸降临,于是偷偷命人把德乾公子送出了宫,接着非夫人果然遭陷害被赐死,而德乾公子也从此下落不明,他便是后来进入溪云山拜师学艺的非寒,随其母姓,敌视寒国。

溪云子,这个神秘的世外高人培养了十二位出色弟子,改变了一个战国时代。

溪云山十二子本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覆灭寒国,无奈后来同门师兄弟先后分道扬镳,老二老三金翼燕羽去了西川,历经八年艰辛,辅助公主紫川清,先后平定萧晨之乱、湘竹侯之乱,成就了西川的武安君、长山君,最成功的莫过于老九修林,一出道便名动云州,武摘探花,以奇谋夺新军兵权,初战威震北炎,再战威震天下,举世莫能与之争锋,而昔日一心想要覆灭寒国,报杀母之仇的非寒因为刺杀师兄修林而被囚禁,九年不见天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世。

直到寒国发生了震惊天下的宣武门之变,三位皇子在争斗中相互被杀,寒国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王储,那段尘封已久的宫廷往事才被寒王重新记忆。

为了从民间寻回失踪二十年的大公子,大王在临终之前,大胆起用了九卿末位的提刑官宋紫,一夜之间将其地位拔至百官之首,与苏丞相相互制衡,他将借宋紫的明察秋毫来寻回寒国唯一的王储,而苏丞相却发现,那个面对追杀宁可死在北炎,也不愿意逃往寒国的小师弟非寒,无论生辰胎记居然与二十多年前失踪的大公子寒德乾一致,他冒险出使北炎,以三寸不烂之舌成功骗过修林,将其从天牢中迎回。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世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谁也不曾留心过尊贵如大皇子也有流落民间的一天,就像谁也不曾设想,有一天那个一心想要覆灭寒国的人会一夜之间成为寒国的新大王。

这是修林一生犯过的最大错误!

※※※※※※

当登上宝座的那一刻,臣民们如海浪般跪拜,高呼大王,而饱受磨难的新大王却流泪了。

“我真的成了大王了吗?”

从来没有哪一位大王登位会如此悲伤,近臣们诧异了。

“大王有诏旨下:查北炎大将修林十年前欺师灭祖,先后杀害溪云门师兄弟李虚无、刘扬、韩聪,冤死中期,不忠不孝不义,特驱逐北炎使臣耕泰,为中期平冤昭雪,并于皇陵对面修筑陵墓,祭奠溪云门众多枉死的英灵。自今日起,改年号期佑!”

期佑?期佑期佑,期佑者,取中期庇佑之意。这已死的中期究竟何德何能,竟值得一国之君如此?臣民们窃窃私语。

“大王,北炎使臣不能逐,请三思。”丞相苏意跪地而拜,臣子们随后跪倒一片,只有宋紫没有动。

“苏相,”非寒紧捻拳头,脸色铁青的凝视昔日的师兄,随即拍案而起:“你忘记了昔日的血海深仇了吗?”

“大王,”苏意抬起来头,“臣没有忘,但国仇家恨有别,大寒正是多事之秋,大王又初登王位,民心未附,不宜再有战乱,请大王三思。”

百官附和:“请大王三思!”

“想不到我大寒子民如此惧怕修林。”新君蓦地拔剑,挥向案桌,随着咔的一声,案桌一角已被削去。

剑,铿锵掷于石阶,火星四溅:“修林与寡人有同门之仇,更囚禁寡人九年,寡人心意已决,驱逐北炎使臣,与修林绝不言和。”

中元995年正月五日,半生磨难的非寒在东州即位寒国大王,改年号期佑。

因为寒国新大王誓死对抗修林的决心,诸侯争霸的格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一个被遗忘的名字被载入史册,中期,传说中唯一才智更胜修林的四艺全才、“溪云七贤”的大师兄,以其最悲剧的冤情闻达于天下,关于这个神秘而离奇的人物,后世的史学家司马光纤只用了一句话来惊叹:一个死去十年的人,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

“大王有诏旨下:召西川使臣长山君上殿。”

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穿过漫漫人海,神定气若的站定于高台之下,伏地而拜:“西川长山君奉女王和武安君之命拜见寒王,恭贺大王新登王位。”

非寒走下高阶,站到他的对面,同样席地而对拜:“师弟非寒拜谢三师兄,十年未见,师兄可好。”

大殿内外一片哗然,嘘声四起。

长山君燕羽立刻半跪扶起对方,轻声道:“君臣毕竟有别。”

非寒也扶起对方,轻声道:“同门情义无价,我为师门翻案,师兄意下如何?”

长山君长叹一声:“为兄惭愧。”

非寒紧握师兄之手,“过去都是形势所逼,不怪你。”

在万千瞩目之下,这位新继位的大王拉起长山君的手高举而誓:“十年来,修林屡屡背信弃义,侵我国土,杀我百姓,辱我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自今日起,我大寒与西川,两国再结同盟,共抗修林!”

※※※※※※

文明十万年一次轮回,十万年后,有一片大陆名叫中州。

中州皇朝700年后,礼乐崩,诸侯出,诸子争鸣,思想纷呈。而后又过百年,天下大渐趋归,北炎、南寒、东若、西川,鼎足四方。

起初天下均势,若王贞三顾茅庐,得一代兵圣司马先哲,出潼关,战凫亭,渡若水,千里破敌,七战七捷,却于三十七岁盛年,死于北炎刺客舍命暗杀,只给后世留下了半本旷世兵书《司马兵策》。

之后南寒千金求死马,拜相古槐,厉行深彻变法,成功推行九州两府制,以法强国,十年成就强盛国力,大败司马先哲弟子韩峰于若水河岸。

东若文王被纵横家东方潮挑唆,韩峰因败遭遇政变,被迫归降南寒,三族蒙难,若国国势自此渐衰。

得韩峰之后的南寒兵锋益盛,联姻西川,乘势夺取东若上岭、北炎青阳等地,再破东山,灭中州,诛中氏皇族,一时兵锋无双,八百年的中州皇朝彻底覆灭,猛将秦失被迫归降西川,自此替西川镇守溪云,中州重将金封燕青则战死东山,他们的遗骨便是后来被秦失送入溪云山学艺的金翼燕羽。

十四年后,西川重将萧晨冲冠一怒为红颜,在义父李谷隐死后突然发难,暗杀边关大将秦失,起兵叛乱,刚刚强盛的西川历经八年内乱,再无力东顾。

因为溪云门,战国只是短暂迎来了南寒的鼎盛时代。

迫于南寒的强势崛起,接连失地的北炎武王于云州闹市三跪罪己,向天下拜贤,溪云门第九弟子修林自此横空出道,武摘探花,智夺兵权,在冰阳以三万新军背水列阵,利用地利,巧使火牛连环计,诱破寒国精锐十万,杀死南寒大将姜硅远,一战名动天下。此后十年间,修林率军收复青阳,夺取上岭,奇袭溪云,居大将军位,辅政新君,天下,竟莫能与之争锋,隐隐间只待铲除国内异己“老燕派”,掌控朝政,便有了一统天下之志向。

而溪云门的其他弟子也因此为其他三国先后争相迎接,世间遂有溪云七贤并立相抗之说,而修林便是“溪云七贤第一人”。

百年间,天下英雄辈出,谱写了一曲曲不朽传说,而其中最为传奇的,正属这精通法家、兵法、纵横、刺杀四艺全能的溪云门。

然天下斗转星移瞬息万变,北炎修林一统天下的霸业也只持续了十六年。

世异时移,时光如水,修林出道十年后,因为南寒离奇的宣武门之变,一段溪云门的陈年旧怨开始为人所知,另一个名字震惊了天下。

※※※※※※

中元历994年冬天,寒国惊现宣武门之变,因亲信被混人了神秘黑手,三位王子在夺位内乱中相互被杀,离奇三输,致使寒国无储,年已六旬的三朝元老古槐因此下狱,不得善终,昭武大将军之子、将尉韩张同样受到牵连,死于内乱,于每五年一度“天地会武”文武双探花出道的奉常府尹柳迹因为中立无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被各方推举临时接管了京都防卫。

而遭逢丧子之痛的寒王易与昭武大将军韩峰,随后先后病危,继任储君人选迟迟难定,南寒濒临灭国之灾。

在这种背景下,从小遭遇宫廷政变隐姓埋名流亡在外学艺的大王子非寒(溪云门小师弟)在丞相苏意(溪云门第十一弟子)的秘密相迎下,成功归国,得监察提刑宋紫、奉常府尹柳迹等人支持,于次年正月,继承王位。

新君长年流亡,初归故土,毫无根基,西川长山君(溪云门第三弟子)遣门人以“国无外患,不解内忧,无震惊之变,必成傀儡之身”秘密游说昔日师弟。非寒听信其言,惟恐威望难以掌控朝政,致使百官平民只知有权臣不知有大王,遂听信长山君之计,在继位大典上突然发难,不顾朝中诸臣反对,驱逐北炎使臣耕泰,为被北炎大将修林(溪云门第九弟子)十年前设计所冤跳涧而死的同门师兄中期(溪云门大师兄)平冤昭雪,改年号期佑(取中期庇佑之意),并为中期在皇陵对面修筑陵墓,一时震惊四海,为百姓所津津乐道。

西川南寒联盟共抗北炎之大势自此形成,这件事,史称“期佑翻案”。为了利用一段同门旧怨,朝廷内外,中州四国不断合纵连横,自此战火纷飞。

然而,天下人并不知道,“死”了十年的中期此时却隐居在寒国西南部的凤栖山下,终日醉生梦死在青楼姑娘深处,时不时喊出一句“你懂我长短,我知你深浅”。

不想,随着一宗离奇的杀手迷案,竟引出了一场“圣”“魔”两极的旷世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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