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丫鬟们跟在向天昊的身后,离开了那间满是噩梦的屋子。
之前他也来夜探过陆府数次,几乎是轻车熟路地就将她们带至一处偏门,向天昊压低声音,“出了这里,别再回来。”
丫鬟们感激地望着他,几欲跪下。
“不想再被抓就快跑!”向天昊冷声催促。
她们这才跑出了偏门,如惊弓的鸟兽,渐渐四散在沉沉夜色中。
确定她们都已安全离去,向天昊飞身上檐,朝北边关押其他人的杂物房而去。
忽的,院中亮起点点火光。向天昊稳住身形,匐在檐上暗中观察。只见约有数十个士兵手持火把,整齐列队。
其中一人正在禀告为首的将领,“将军,大事不好了!那些关押的相府丫鬟逃跑了!”
“怎么办的事?!”将军一个大嘴巴子扇到那人脸上,直打得他身形踉跄,眼冒金星。
“马六他们呢,让他们提着脑袋来见我!”将军咆哮道。
几个士兵抬出三人的尸体,战战兢兢答道:“他…他们已经死在里面了。”
“真他妈废物,连几个娘们都看不住!”将军上前踢了他们几脚,借着火光,似是发现有些不对,“把他们上衣给老子扒下来!”
几个士兵赶忙动手,三两下就除了他们上衣。将军仔细查看了一番,尸体外侧并无任何伤口,但胸部肋骨尽碎,一看便是高手所为,区区一些丫鬟,绝对不可能做到。
“都是饭桶!有人闯入了都不知道!加强戒备给老子好好搜!还有你们几个,”将军朝搬尸体的那些士兵们吼道,“去把那些跑掉的小娘们抓回来!要是少一个,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向天昊暗下思忖,如此看来,今夜恐难将其他人悄无声息地带出。眼下在墨国还要再待一段时间,才能寻得混元之法的书卷,还是先别暴露身份。媗儿也要等急了,先行回去与她商议再说。
确实如他所想,陆媗已扶住树干,从枝桠上站了起来。远远见府中突然火光敞亮,想来他们必是发现了天昊,不觉担忧起来,身形有些不稳。
直到身旁一只大手搂住她的纤纤细腰,声音沉稳而又让人心安,“怎么不坐着等我?”
“我担心你,”陆媗搭着他的手臂,“事情确定好了吗?”
“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烟雨楼,再与你说。”向天昊将她揽入怀中,足下一点飞身而去。
树枝微微摇曳,似是一阵风拂过。再看二人刚才所处的枝桠,已不见他们踪影。
烟雨楼内,秦应寒正在为一盆洛阳锦修剪细小枝叶,花开正盛,呈紫白二色。
外室传来并不陌生的脚步声。他们果然回来了,秦应寒放下剪子,转身迈出里室,“如何?我没有骗二位吧?”
向天昊沉着脸并不作声,陆媗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这么无礼。自己向秦应寒福礼,“多谢秦公子!”
“陆姑娘不用客气,天色不早了,二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秦应寒倒是大方,他也不想在这时候跟向天昊计较什么。况且,真要计较,他也打不过他。想到之前的那一掌,秦应寒的内心是崩溃的。
在他们快要走出房门时,向天昊突然回首,对秦应寒说道:“你跟那墨国皇帝不一样,所以我提一句。安排在陆府的那些士兵,假公济私,肆意凌辱府内丫鬟。今夜我虽救了她们出府,但他们已派了追兵。”
秦应寒怔在当场,倒不是向天昊第一次与他说这么多话,墨国的军队纪律竟已涣散至此,还是说,此事经过上头首肯...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发觉脊背上衣服已湿。“我明白怎么做了,”秦应寒眼神一凛。
向天昊轻哼一声,这才迈出房门。
而另一方面,天昊刚刚所说的话亦让陆媗惊在当场,像失了魂儿一般,任由他带着自己回到厢房。
“天昊,你之前说要确定的事情,便是这个吗?”陆媗有些恍惚地开口。
“嗯,我听到了轻微的呜咽声,不止一个。你太过心系相府,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太过担心。”向天昊揉了揉她的头,抱她到床边坐下,“如今她们已经安全逃离,那秦应寒应该会处理追兵的事宜。而其他家仆被困之地我已探明,你无需再过多虑。”
“可今夜之后,他们必然会加强守卫,说不定还会将其他人转移地点关押,再要救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陆媗窝在他怀里,似是喃喃自语。
“你呢,就乖乖躺下睡觉,万事有我。”向天昊扶她在里侧躺下,口吻如哄孩子一般。
“不许把我当小孩子!”陆媗反抗道。
“是吗?心疾最忌思虑过甚,你都不懂好好照顾自己,还说不是孩子?”捏了下陆媗的鼻子,向天昊佯装生气。
陆媗琥珀般晶莹的眼眸中,仍有些微微出神。
“再不睡觉是要我吻你吗?”趁着将被子盖好,向天昊凑到陆媗面前。
陆媗赶紧将眼睛闭上,侧身假装睡去,心里却怦怦直跳。
一只手臂揽过她胸前,将自己往她身后贴了贴,向天昊在陆媗耳边低语:“媗儿,永远不要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这些都不是你的错,睡吧。”
陆媗又岂会不知他话中所指。没错,爹的事、相府众人的事,她的确一直心有愧疚。他们都是她的家人,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遭此大难。
“天昊,你觉得这些真的不是我的错吗?”陆媗睁开眼睛,眼里闪烁着流光。
“不要因为一条疯狗咬了别人一口,而去责怪自己没有给它肉吃。”向天昊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吻了上去,“即便它今日吃饱了,那明日呢?后日呢?我们谁都不是圣人,所能做的,就是在它再次发疯的时候,杀了它而已。”
向天昊毫不犹疑的话语在陆媗心里漾开了丝丝涟漪。一瞬间,她一直不安的心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