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这些年也很头疼,当今人世间对生命是越发的不珍惜了,没有了信仰做起事来也没个底线,十八层地狱魂挤为患了。为了控制这些罪魂不至于暴动,不得不大量招聘鬼差。可是这鬼差又是那么容易做的?那些生前有功德的英魂,要么就是拥有了信仰之力一跃成为一方鬼神,庇护一方百姓;要么就是以功德之力转世为大富大贵之人重享一世尊荣。
最后只能从那些没有什么罪孽加身,或者身上有少许功德的鬼中,选择愿意以服役的方式获取功德,换取下世投胎为人,落户好人家的机会。
这一届的孟婆算得上是个力求上进的好员工,为了提高自身业绩,除开在奈何桥边上给那些排队等着投胎的魂魄送汤外,还兼顾那些在人世间心愿未了不愿投胎只能在各处飘荡徘徊的孤魂。
减少人世间孤魂数量,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鬼怪害人的方法。阎王觉得此法可行,先以一区为例,试行,如可,再行推广。恰好有地区府君也曾提出,加设阳间阴阳司,委阴阳使管理阳间孤魂。
首位阴阳使,姓曾,名比山。
此时,这位阴阳使头疼的直抽抽。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巧妙,有人言,前生多少次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基于近期来与仲清正擦肩而过的次数来看,上一辈子怕是要扭断脖子了,或者,两人之间有更深的羁绊。
对于他眉间那抹灵魂印记,曽比山一直有些在意。活了人家几辈子年头了,人都说人老成精,多少修行了这么多年岁也有所感悟。这种在意,必定藏着些许他不知道但是却可能关乎于自己的秘密,这是自身多年的生活积累,必定不会有错。
还有在意的,便是那双含着恨的眼睛。
恨意必定不是那个女子的,那又是谁的?可是,他又是什么时候惹到那东西的?凡是过他手的,不是被抓了就是就地销毁了,哪里还能留着它滋生恨意来报仇?而且,这东西三番两次的想要仲清正的灵魂,这般的执着,不得不让他在意。
恨他,却想要仲清正的命,那自己与仲清正必定有所联系。但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能与这个小年轻能有什么联系。
仲清正一副小白模样,跟他说有鬼吧,他一脸你骗人的模样。跟他说这不是鬼是能量,他又一脸你瞎说这明明就是见鬼了的表情。
曽比山额头两侧的青筋跳了跳,面对仲清正这样的,真的不知道要从何处下口。
再加上一个喝错了药,把人家孟婆为了加强自身幻境的汤药独吞了的杜相宜,场面一度尴尬。
“所以,你到底是想要来干什么的。”
“……”仲清正搔了搔头,“我就是想知道,我最近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出现幻觉了,还是真的……见鬼了……”
“你为何这般的在意?其实与你而言,两者间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吓死人了好吧!”
“你只是被那东西近了身,影响到了身体,短时间内能看到一些灵体,等晒几天太阳补几天身体就没事了。不过,”曽比山想了想,“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招惹到那东西的?”
“那东西是什么?”
“像是一种恶灵,却又比恶灵更厉害,嗯……它不怕我。”
仲清正抬头,对着曽比山上下打量了几遍,不太能理解这句“它不怕我”的含义。
“你很厉害?它应该要怕了吗?”
曽比山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了,咳了一声,抬手将手里的那串佛珠举到仲清正面前晃了一晃,又收了回来。
“这串佛珠,是一位佛界大能坐化时贴身之物,拥有大能的百年佛力加持。后到我手上,供奉也没有断过。普通的鬼物,弱一点的蹭一下就没了,稍微厉害点的,挨一下打那也足够它魂飞魄散的。但是那东西却只是受了伤,还有余力逃走,便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那一日,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它再次攻击你的时候,印记护了你一次,它却逃脱了。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它非要不可的。”
“是冲着我来的?”
仲清正懵了。一直以为,自己受的是无妄之灾,明明被牵累的是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主攻对象了!想到那种来自灵魂的冰凉,他不由的颤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以为是幻觉什么的……我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啊……怎么就……怎么就……”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开始一直以为是幻觉都不怎么在意的。这一会儿有人告诉你这是真见鬼了,而且还一直在害你,关乎于性命的时刻原本坚持的那些什么无神科学理论也就不怎么坚持了。
仲清正心里悬着的,他想了想,回忆了一下,心里已经认同了曽比山的话。世间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哪怕就算是反人类的神经病,也有一个刺激点不是。自己可能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了这么个可怕的玩意儿。这不解决,以后还怎么睡得着觉啊!怕不真的要变成神经病了!
“要不大师你再在我头上这么来一下?”
仲清正对着曽比山伸出了脖子,自觉递上了头,一只手还意思意思的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一脸期待的看着对方。
果不其然,收获到了对方一枚看傻子的眼光。
不行?那怎么办?要不……
曽比山看着他的目光扫到了自己手上的佛珠,很小心的将佛珠又重新戴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现在我还不了解那东西,伤过它一次,焉知道下次还有没有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探查一下你的灵魂,看看到底它在找什么。”
曽比山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直视,双目坦荡。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他想趁此机会探查一下他的灵魂印记。
“探……探查我的灵魂?”
仲清正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无数小说中或者科幻片的画面,显得一脸呆滞。这傻样,看得曽比山嘴角直抽抽。
“放心,没事的,我会轻一点的。”
“轻……轻一点……”
还没轮到他想些什么,只看到曽比山从对面起身,缓缓走近,然后坐到了他身边。不知怎得,他仿佛看到了来人身边似闪着淡淡的光晕,他嘴角轻笑着,双眼饱含深情,对着他,慢慢倾下了身子,恍惚间,似看到了朵朵红玫瑰绽放在四周,带着清香……
“啪!”
还没等仲清正脸上的红晕爬到耳朵上,曽比山忍无可忍的将人弄昏了。看着直接倒在沙发上的小青年,他顺手一道掌风将隐在暗处刻意制造环境的某人拍了下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见人老实了,这才伸出手指,双指并拢,于仲清正眉间一点,入魂。
一盏茶功夫不到,曽比山面无表情的撤回了手,只留了句“我离开几日”人就走了,杜相宜一时也不犯蠢,与张江对望了一眼,指了指还躺在沙发上的仲清正,张江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
他现在还不方便露面了,送人的事情就不要找他了吧!
杜相宜撅着嘴瞪了他一眼,转头望向曽比山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曽比山离开并没有走出小楼,而是凭空画出一道阵法,光晕一闪,他一脚踏入后人就不见了。
这是他的一间暗室,也是当年与府君协商后府君亲赐的。所以这间暗室的具体位置不在人世间,而归属于地府。
暗室里亮着光,近瞧,是微微烛火,却不似人世间的清亮,白光中带着微蓝,显得有些昏暗。四壁上嵌着木质的小隔间,密密的排着,有些空着,有些放着一些物件,大大小小的,没有什么排列,看着有些乱。
最中间放着一个黑色的鼎,似铜非铜,差不多有一人之高,三足下烧着一把火,并非红色,而是黑中带着些绿色的幽冥之火。
曽比山从一个比肩高的木格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葫芦。这个葫芦通体雪白,似玉却并不剔透,他取下佛珠,嘴里念叨着什么,只见佛珠中一道道魂体带着黑色一点点涌入葫芦中,随着囚在佛珠中的魂体离开,佛珠上腾起金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待葫芦通体成灰黑色,曽比山停了下来,又重新将佛珠戴好,然后又从葫芦中抽取了些什么放入鼎中。只听见呲的一声,幽冥之火从黑中带绿转为绿中带白,整个鼎仿佛突然活了起来,颜色渐渐地由黑转红,透着一股子热气。
曽比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确定鼎炉已经开始工作了,便对着一面墙推了一掌,格子又进去了几分,划开后出现了一道门,曽比山穿过此门,便看见一片灰色。
阴间无日月,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自天地初开就是这般天色。自暗室而出,便是一间小院。
古色古香的院子,飞檐翘角却在这灰色的天色下显得有些看不出颜色,连着本来漂亮的朱红色珠子和绿色围栏都显得老旧和灰暗。
院子不大,有些像京城的小四合院,此时却只有曽比山一人,并无它物,显得空旷寂寥。
曽比山也未有久待,甚至都未有对自家院子流连,仿佛仅仅只是路过,从房间出来后直接穿过院子出去了。
外面零零散散的落着几户的院落,大大小小,似星盘,毫无秩序的零落着。不过有些院落门口却站着护院,或者面目可憎的怪物。
曽比山熟门熟路的穿行在这些院落之间。
渐渐地,院落排列有了秩序,成了一条条道路,仿佛有个城市的感觉。路上也渐渐出现了其他的人。或者说,其他的鬼怪。
这大道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府邸,远远看去,像是坐落在一个山头一般。曽比山人还未至,就看见有人迎了上来。
来人穿着仿古的长袍子,魏晋时风格,带着纶巾,面目清明,下巴上留着小撮胡须,用现在小崽子们的话说,就是一中年美叔。
这美叔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对着曽曽比山微微躬身行礼,曽比山稍微点头抬手回礼。
“阴阳使大人,快行几步,府君已经久等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