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后花园的一处凉亭，凤燕璃和裴俊隔着石桌相对而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沉默着都没有开口。
半晌后，裴俊终于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殿下，阿离她怎么会是女子？还有，我刚才听到你叫她无忧，难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裴俊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既兴奋又困惑，兴奋的是阿离是女子，那就证明他并不是像自己担心的那样有龙阳之癖，困惑的是阿离的真实身份。难道她一开始就是长公主的人？
凤燕璃轻笑一声，裴俊啊，还真是心思很简单，习惯了弯弯绕绕的人，和裴俊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人聊天，倒是不费脑子。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问问，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呢？”
“我关心她，自然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裴俊理直气壮的答道。
“关心她？”
“是，我从第一眼见她，便心悦她！”相比于无忧的隐忍和胆怯，裴俊则是毫不犹豫的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她，还不知道她是女子吧？”凤燕璃眼神古怪的打量着裴俊，裴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裴俊也看懂了这个带着深意的眼神，急忙为自己辩解，“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她是女子，却也觉得她，她……”
“她如何了？”
“觉得她很好，很好，就是想时时刻刻看到她，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凤燕璃再次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裴俊……”
“嗯？”
“你的脸皮，一直都这么厚吗？”除了戚威，凤燕璃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感情难道不都讲究含蓄吗？这些人怎么说出来这样轻松，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裴俊：……
“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云离，还是和你朝夕相处几个月，为你奋不顾身的云离？”
这个问题很重要，凤燕璃必须确定裴俊心里到底有没有无忧，她的无忧那么好，值得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子，不能不明不白的做任何的替身，也不能莫名其妙的陷入一段错误的感情里。
如果裴俊心里没有无忧，那么哪怕无忧再喜欢裴俊，她都不会出手干预，这样不仅是对裴俊不负责任，对无忧也是一种伤害。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用金钱买到，大部分东西都可以用权势换到，唯独感情，唯独生命，却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
哪怕她终有一日会权势滔天，将整个大楚握在手中，却也无法去勉强一个人的爱与不爱，裴俊是如此，云洲，又何尝不是如此？
“殿下，殿下，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这有什么区别吗？”裴俊觉得和长公主聊天真心累，总是问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当然有，裴俊，难道你从来没发现，你当初第一眼见到的云离，和现在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啊？”裴俊摸了摸脑袋，“她一直带着面具，就算有区别我也看不出来啊。”
凤燕璃：……突然发现，和裴俊聊天才是真的费脑子啊。
深呼了口气，凤燕璃强压下心中暴走的冲动，“就是，举个例子吧，云离的武功倒退了好多，你没觉得吗？”
“觉得了啊，”裴俊了然的点点头，“可是她说，她的武功就这样，时好时坏，这是功法的问题。”
“所以你就信了？”凤燕璃瞪大眼，她没想到裴俊真的这么“单纯”，其实关于云离的真实身份，她并没有想要瞒裴俊多久，本来也是想着最近就找个机会告诉他，因为她觉得裴俊一定会察觉到的。
可是没想到，裴俊是真的这么粗神经啊……
“为什么不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裴俊更是一脸的莫名，要不是碍于身份，脸上几乎都要写上你是白痴几个字了。
“呃，”凤燕璃再次抚额，“算了，我还是不要和你绕弯子了。”她算是发现了，裴俊这长得还不错的脑袋行军打仗还凑合，但是涉及到人情往来方面，简直就是弱智！
“我实话和你说吧，第一次你见到的云离，面具下的人是我，但是在离开古越城的时候，那人便已经换成了无忧，所以，你必须好好想清楚，你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无忧。”
凤燕璃面对裴俊，连丝毫的羞怯什么的都表现不出来，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在她的眼里，裴俊这种小白基本和她养的那条蠢萌白狐没什么区别，两人的智商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连尴尬都自然而然的不存在了。
裴俊却是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傻呆呆的坐在那里，嘴巴张的大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凤燕璃知道这种事情一时间很难消化，特别是对于裴俊这种有些迷糊的人，不知道要想多久才能想明白。
她拍了拍裴俊的肩膀，先一步走出了凉亭，现在宗室估计都要炸开锅了，这么大的丑闻，还被那么多人围观，凤氏皇族的脸面是彻底的丢尽了，这次德亲王一定不会再沉默或是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这些她都不后悔，只要能彻底将戚华解决了，她就有信心在几年内彻底的清楚朝中烨王一派的党羽，彻底将大楚江山交给旭儿，到时候，她也能腾出手来，查一查那些让她感觉不安的事情。
对于凤燕璃的离开，裴俊却好像一无所觉，他依旧坐在那里，大脑一片混乱。
雪夜里的惊鸿一瞥，在他人生最狼狈的时刻，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哦不，是少女，仿佛救赎一般，他现在依然都记得，那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无端端的让人，那样的安心。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那个人的。
可是随即，裴俊又摇了摇头，他喜欢长公主吗？他觉得不是，他欣赏她，崇拜她，是臣子对君王的臣服，也是朋友之谊，但那不是男女之情，因为他从来都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在长公主的面前，他心里是有畏惧的，这如何去喜欢呢？
那，她是叫无忧是吗？自己对她呢？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们一起在小校场上骑马，射箭，为殿下练兵，一起结伴去周边的山头剿匪，偶尔会偷溜出去，见到恶霸，打抱不平……
他觉得，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很舒服，就像是天生该如此合拍一样。
他想起昨夜，她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自己那一刻的惊恐与绝望，连心跳好像都要停止一般。
更无法忘记，当发现她是女子时，他的震惊，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欢喜。
裴俊深深的迷茫了，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啊？搞不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世界上有比他还悲剧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