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莫问尘若动手，便会结下他这个仇人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萧恩对莫问尘除了佩服还有崇拜。
眼下，有些矛盾了。
“他结仇无数，不在乎多这一个，而且你要相信，以他的能力，即使杀遍三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萧素素完全相信以莫问尘的能力假以时日，定能称霸三界。
她也想替家报仇，但是现在的目标却是许未然，因为以她自身的实力，对上花如雪和楚凡，一定不是对手。
不是她不够自信，是她太有自知之明。
紫无涯的再三劝告让她明白楚凡不能轻易得罪。
而紫无涯会不会相助自己也是个未知数，萧素素做事一向不喜欢依靠别人，所以这件事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就算许未然，也不能贸然出手相对，那个人奸诈狡猾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
萧恩寻思了半晌，没有表态，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也是满心的矛盾，按理说，当年的一切，莫问尘有知道一切的权利，可是如果现在让他知道了事实真相，他会不会发疯？
这些日子因为萧素素的事情已经让莫问尘大受打击，整个人都陷入绝望当中。
眼下萧素素是平安回来了，再告诉他这件事……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逸仙殿里静悄悄的。
“七七姑娘。”雷御风自认风流潇洒的摇着扇子走了进来，展眉一笑倒是无限风华。
不过，当他看到两个人的表情还是收了笑意，亦收了扇子，走近萧恩，碰了碰他的臂膀：“发生什么事了？你欺负你妹妹？”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萧恩握在手里的羊皮纸却飘落在了地上。
雷御风先是一愣。
萧恩也是一愣，就要弯腰去拾起来，却比雷御风慢了半拍，脸色随即一变：“不要看。”
只是他说这样根本没用，以雷御风的性格，越是不让看的东西越想看，而且他已经将萧恩当成了自己人，不会见外。
萧素素也叹了口气，这一切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她与萧恩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莫问尘，雷御风就跑来了，还好巧不巧的让他看到这羊皮纸上记载的一切。
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与萧恩对视一眼，一边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
雷御风虽然有些孩子气，做事却一向都是十分稳妥的，毕竟是雷家堡的堡主，眼下更是月潋宫的宫主。
看了一遍羊皮纸上记载的一切，雷御风的脸色已经一沉如水，随即又看了一遍，他生怕自己弄错了。
他直看到第四遍的时候，才猛的抬头，脸色铁青，双眸亦漆黑一片，本来笑意盈盈，如今已经是杀气腾腾。
“为什么不告诉问尘？”雷御风瞪着萧恩和萧素素。
声音不高。
“这一切，要怎么说？”萧素素却沉稳依旧：“你觉得他能承受吗？”
“不能承受也要承受，他是莫问尘。”雷御风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将那个人当作恩人，即使因为你的事情也没有大开杀戒，我知道他是念了旧情，可是，他一心信着的人却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仇人。”
萧素素和萧恩都不说话。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怕莫问尘无法接受。
他需要让自己更强大，必须能对上楚凡才行。
这个楚凡的实力，至今无人清楚。
“什么仇人？”雷御风的话刚落，莫问尘却抬腿迈了进来，打量了三个人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刚还愤怒到发狂的雷御风却是神色一变，就要抬手毁了那张羊皮纸。
因为他突然也不忍心了。
只要莫问尘永远也不知道，就不会有痛苦，不会有仇恨。
其实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就是活在仇恨中的人。
他不想莫问尘从此活在仇恨里，前些日子的莫问尘因为苏七七一事，已经让人心疼不已，刚刚过去，不能再来一次了。
只是他的动作对上莫问尘就更慢了。
下一秒，羊皮纸已经翩然落进了莫问尘的手里，毕竟他有修法在身，而且是飞一样的速度在进展，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雷御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低垂了眉眼的萧素素也握了握拳头，手心竟然有汗沁出来。
曾经一度她都无法面对这个男人，只因为曾经的不信任，曾经的一剑。
可是现在，她竟然在替他担心。
她自己也清楚，那些恨，只是因为爱。
只有连恨都放下了，才是对莫问尘放下来。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放不开。
无法欺骗自己。
萧恩和雷御风则一脸紧张的盯着莫问尘，他的一点点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看了一遍羊皮纸，莫问尘没有动，只是握着羊皮纸的手明显的用力了几分，整个人亦是站在那里，头部微微低着，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所有人都明白，莫问尘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这是在发火的边缘，他发起火来一向都是无声无息的。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只觉得站得有些累了。
雷御风一脸的焦急，不停的给萧素素使眼色，现在能让莫问尘不发狂的人只有萧素素。
他也是别无它法了。
萧素素早就看到了雷御风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她亦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莫问尘。
这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也无法平静下来。
毕竟，将仇人当做恩人供奉了这么多年，一时间根本无法释怀。
看着这一切的萧恩也急了，他是与萧素素并肩站在一处的，莫问尘和雷御风则在两人的正对面，两步距离。
只是见萧素素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萧恩急得抓耳挠腮，却没有办法。
无奈之下。
他猛的一抬手，似乎是要上前夺下羊皮纸，却是将萧素素整个人推了一下，刚好推进了莫问尘的怀里……
“大哥。”萧素素在扑进莫问尘怀里的前一秒，生生立直了身体，用法力控制了自己前倾的动作，低喝了一声。
只是她面前的莫问尘却是一愣，习惯而自然的将她搂在了怀中：“出什么事了？小心一些。”
声音温柔依旧。
抬眸，对上莫问尘似水的眼眸，萧素素愣在那里。
“七七。”莫问尘又低低唤了一句，声音中竟然有几分落寞，有几分紧张。
萧素素也愣了半晌，直直看着他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这个怀抱是属于自己的吗？曾经她希望是，也努力过。
可是结局让她痛彻心扉，同样的错误要犯两次吗？
一瞬间萧素素清醒过来，心底的矛盾虽然那样深，她虽然放不下，可是她做不到就这样不计前嫌的原谅。
那一剑，她永远都无法忘记了。
想到此，猛的抬手，将莫问尘推了开去，正了正脸色：“没事。”
“七七。”莫问尘半举着两手，再唤了一句，深深看着她，这些日子的努力，难道她一点都不心动吗？
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解释当年的一切吗？他一向都是不屑的。
要是当年的一切如果不解释清楚，他们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在一起了吧。
曾经的苏七七受伤太深了，根本不是时间可以冲掉的疼痛。
只是那一切，要怎么说？他一向都是直来直往的，对一个人低头，对一个人解释，他从未做过，即使面对的是萧素素，也有些难以开口。
“苏七七已经在两年前死了，我是萧素素。”虽然萧素素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分，可是现在心头有些沉重，便又赌气的说了一句。
她忘记，莫问尘刚刚看到了羊皮纸上的一切，心痛难当。
只是她亦是心痛难当。
她不只一次告诉自己忘记过去，只要忘记就好，不要爱，也不要恨，要是她发现她做不到，只要一见到莫问尘，一在他的面前提起过去，她就会有恨意，或者说是当初爱的太深了，现在才恨的更浓。
“……”莫问尘终是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你早晚会明白的。”
雷御风想说，却又不想说，他怕说出来了，萧素素便会成为莫问尘名正言顺的妃子，可是不说，又不忍看到莫问尘如此心痛。
所以他是十分矛盾的，十分犹豫的。
萧恩没想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当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当初也怪怨过莫问尘，可是这些日子下来，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莫问尘对萧素素的爱。
那样的深刻，那样的不顾一切。
只是萧素素却还是拒绝了。
说罢，莫问尘转身便走，他需要消化那些过往。
当年花如雪竟然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只因为他怕自己的母亲会以先皇唯一女儿的身份来夺走皇位。
只因为他的皇位来的不是名正言顺，他怕。
所以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然后假仁假义的来照顾妹妹的儿子。
这些年来，莫问尘一直都以为花如雪对自己关爱有加，也因为这样，他一直都对他手下留情，不然，花千姿根本不能活着离开北定候王府。
早已经成了他的刀下鬼。
也不会在百花国一次又一次伤害到萧家时，自己没有动杀机。
可是，到头来，自己却是认贼做父，将仇人当恩人。
看着莫问尘有些落寞的背影，雷御风有些心疼，肩膀微微动了一下，走向萧素素。
却不想莫问尘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御风，什么也不要说。”
然后快速离开了逸仙殿。
只余一阵清风。
雷御风深深闭了眸子，脸上带了几分忧郁，更多的是心痛，没有去看萧素素，他不懂，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要互相折磨。
其实不是互相折磨，是莫问尘在折磨自己。
这些年来，他还是改不掉他的坏习惯。
不对任何人开口解释。
这样的他，才会一直成为莫问轩的眼中钉，肉中刺，才会让莫问轩一直有些惧意，有些琢磨不透。
如今，他在对苏七七的问题上，还是这般。
真的让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是他不让说的，雷御风一定不会说，因为他本身也不想说出那些真相。
那些让他会心痛的真相。
沉浸在悲伤中的萧素素没有去在意莫问尘对雷御风说的话，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有些疲惫的坐进椅子里，几乎将那单薄的身子都塞进了椅子里。
抱着肩膀，不发一言，也不抬头看任何人。
看了看萧素素，再看萧恩，雷御风虽然心疼，却也无奈，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腿便走，一边叮嘱萧恩：“照顾好素素。”
向莫问尘离开的方向追出去了。
他要去劝解莫问尘。
此时的莫问尘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难过吧。
“还不能原谅吗？这些日子，他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连奥城告急，也没有亲自赶回去。”萧恩也是一脸的心疼，上前，拍了拍萧素素的肩膀。
微闭着眸子，嘴角紧抿，萧素素仿佛十分的痛苦。
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方，半晌：“你不懂的。”
“我当然懂。”萧恩有些急，按着萧素素的肩膀用了用力，他真想说，如果你不是萧素素，我一定不会在这里劝你。
他一直都随着萧素素，保护她，关心她，照顾她，只要看到她，他就会感到满足，曾经他还因为自己这样的心理而自卑不已，而当他知道萧素素的身体里有着另一个灵魂时，他巴不得萧素素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可一切终究不可能发生任何的改变了。
即使灵魂已换，这身体依然是自己妹妹的。
他们是亲兄弟。
他不能有任何的其它想法，也不允许有。
“他现在为了我，是可以不计一切，只是那是因为我是萧素素，如果我是苏七七，他或许连多看一眼都不屑吧。”萧素素冷笑，眼神有些空洞。
苏七七和萧素素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医术超群。
可是苏七七只能跳涯而死，萧素素却可以集万千爱恋于一身。
这就是容颜的力量。
所有人都是以貌取人。
她不能忘记那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