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被骂得不甚服气,“既被打入教司坊,就是个妓子了,谁还稀罕她曾经清贵的身份?”其实,她是真的没想那么多的,只是想着京城第一头牌伶人,来方府献唱卖艺,若是得到客人们的一致叫好,岂不面上有光?
老太太怒拍桌面,怒道:“你这是明摆着让全京城的人都笑话咱家是踩低爬高的人家么?”
李氏委屈辩驳:“把她打入教司坊的又不是咱家。”被打入教司坊的姑娘,早已不再是清贵的官家千金了呀。只要有钱,就可以任意作贱。虽然此话残酷,却也是血淋淋的事实,由不得旁人不服气。
老太君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方敬澜也板着脸孔道:“母亲说得对。此事不妥。京里那么多伶人,请谁不好,偏请这位秦家姑娘,不说咱们于心何忍,单说若是请了她来,在座宾客无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骤然见着这位成家小姐,想着她先前的身份,还当以为是咱方府踩低爬高呢?京军统领江子拘给孙子办满月酒时,他老婆便请了这位成家姑娘前去献唱,如今你随意出去打听打听,哪个不暗地里指责江二夫人踩低爬高、小人得志?”
京军统领江子拘,也就是永宁伯爷江子望的弟弟,其妻胡氏,在孙子满月那日,也是请了这位成家姑娘登门献唱,一番唱、弹、舞、凑,足足四场好戏,但部份女眷却暗自皱眉,指责这胡氏太过了,人家家道中落,被卖入教司坊已是很不幸了。同是在朝为官,并且成家老爷子生前也还曾与江家来往过,如今,成家落了难,你不去搭救也就罢了,还这般侮辱人家。
其实,这胡氏也挺倒霉的,她身为一家主母,丈夫又是军权在握的人物,请伶人献唱这事儿,哪需要自己亲自出面,全让下头的管事去办的。也不知这管事没生脑子,还是怎的,居然就请着了这成家姑娘。花了大笔银子,偏还落得这种下场,如情后来曾听说过,自那过后,胡氏便病下了,估计是被气的,还有被那些贵妇们给指责得无地自容吧。
李氏一听胡氏的下场,立马就焉了脑袋。方敬澜有些厌恶地瞪了她一眼,斥道:“鼠目寸光,目光短浅。胡乱攀比,却又不知所谓。”
当着继子媳还有女儿庶女的面,李氏被骂得很是难堪,忍不住反驳道,“我哪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名堂。都要怪成瑞家的,居然给我荐了这么个人。”害她在小辈面前这般丢人。
方敬澜眉头一皱,何氏连忙道:“我先前听成瑞家的与我提起过这事,成瑞家的说当初也给了姨母几个名单,这成家姑娘还是排在最末位的。并且都还标注了原来的身份,想不到姨母也能选中。”
李氏脸色难堪到极点,带着丝丝不甘与怨恨,低下头去。
方敬澜看她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失望与无耐。
如美见状忍不住道:“爹爹,您也别埋怨娘了。这事儿,是我自己选的。”
李氏连忙抬头,“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快给我闭嘴。这些事儿,也是你能浑说的?”
如美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堂堂深闺千金,这样明张目胆贱踩一个落了难的官家千金,确实有些刻薄了,心下也后悔了,但见自己母亲替自己担了这个责骂,心下难受得紧,只得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了。
方敬澜闻言,忍不住板着脸狠狠斥责了一通。如美被骂得不甚服气,却也不敢顶嘴。
“虽说你是高嫁至侯府,也休要得意忘形。要知道,满招损,谦受益。难不成,你也想做个逸豫亡身之辈?成家姑娘如今的下场,你也别忙着去作贱人家,时刻想想自己,你能敢真正保证自己能富贵平安一辈子?”
如美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如情则低头,成家姑娘的凄惨下场,她也是有耳闻的。而如美之所以刻意选她,应该是另有深意吧。
后来,在晚饭过后,如情去了如美的颂风院,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着,拿那成家姑娘讽刺如善罢了。”
如情乍舌,如美冷笑一声道:“那成家姑娘原先和如善交好,那时候从来是以姐妹相称的。还成天聚在一起诗词歌赋好不得意,还被冠上才女的名声。可如今落了难,我想呀……”
如美的想法,很简单,也挺不怀好意的。
首先,她想着,当着宾客的面,把如善与成家姑娘先前交好的消息传涕出去,然后,借由这层关系,让如善念及旧情,帮成姑娘脱离苦海。
依她对如善的了解,她肯定是巴不得与成姑娘能撇多远就撇多远,但如美偏不让她如愿,并且还打好腹稿,让这成姑娘当着宾客的面,跪求如善,请她帮她脱离苦海。
如情听得倒吸口凉气,还真是日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这丫头哪来这么多少阴毒点子?她多少也猜测出如美打的如意算盘。
以如善的性子,如果拒绝,那就是倾炎附势、落井下石并见死不救之辈。若是答应相救,依如善王府世子妃的地位,救一名官妓,也是不在话下的。但堂堂王府世子妃居然有一名官妓的手帕交,这对如善也是一种名声与颜面上的打击吧。
基于如情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如美显得得意洋洋,“你也觉得我这个法子很好吧。可惜,却无法施行了。”
如情静了好一会,才道:“三姐姐这个法子确实厉害。不过,幸好没有施行,否则,咱方家的女儿岂不名声尽坏?”
如美挑眉,先是不解,但很快又想到了其中的道理来,神情一黯,倒吸口凉气,心有余悸,“你说得对,我却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