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转开眼,溜过桌上果然没被动过的胡萝卜面,“你也不吃胡萝卜了?”
梁永能全身一僵,瞪起鹰目,墨菲却一哂,“因噎废食吗?”然后转身离开,却在出了门后狂笑出声。
梁永能的脸立即变紫,怒吼一声:“不许笑!”
有了上次肉饼之宜,梁永能又开始出现在墨菲眼前。虽然每回都是赶在饭口来蹭饭的,且哪顿并不固定,但墨菲就是感觉得出他隐忍的焦躁。偶尔还能发现他失神地看着自己,虽然为数不多。墨菲觉得这与和谈有关,而且还与自己有关。
只想思来想去,自己出来时领的是密旨,除了赵顼,朝中也就王安石知晓这事,应该提不到台面上。但很明显的,梁永能目前的压力很大。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已经是秋风习习了,好几天没露面的梁永能严肃地出现了。
“我们谈谈吧。”
墨菲继续用狼刃削着尺长的小木剑,随意地应了句:“你说,我听着好了。”
“什么意思?”梁永能盯着那低垂的头顶,压下心头的百转千回,拿不准自己任性地把她掳来,究竟是对是错。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墨菲吹去木屑,平举至眼前,一只眼眯起调着单线,“别觉得难听,这是事实。”
梁永能突然有些恨她那一脸的云淡风轻,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吃他的,住他的,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她知不知道太后跟宰相都几次派人暗示自己要除了她?赵顼小儿也可恶,弄了个什么护国长公主的头衔非要扣她头上,生怕自己暗中作了她?
要她死,舍不得,活着却要做北宋皇室的人质,凭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做自己的女人,现在倒好,不止她把男人带在身边,一个两个的都在她身上打主意,她却还是这样的悠哉。凭什么?
“你……放你回去是不可能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所以,你若想活……”
墨菲无辜地看向他,“那就放我离开好了。若没命活着回到大宋,那也不算你的错。”
梁永能气堵,闷声瞪她。
“别一脸怨夫似的,我可没招惹你。”墨菲低头继续忙活,“护不住就交出去吧,我不怨你就是。”
梁永能觉得自己再听她说下去就会逆血而亡,站得跟铁枪似的走了出去。
梁继自内室走了出来,挤在她身边坐下,“他什么意思?”
自从两人恢复了亲密后,梁继对梁永能似乎也不再那么排斥了,就跟对待其他人一样。反正墨菲身边,就没个消停,就算心底还有些不舒服,可想想当初自己……这就算报应吧,只要有生之年,能守在她身边就好。当然,他并没有把媳妇让出去的意思,而是死死缠住。
媳妇现在对他,有所不同了,他会想办法让这种不同加深,加浓,因怜生爱也是爱,不是吗?那莽夫以为守着就能成事吗?男人也可以化指柔的。像媳妇这样的女人,用强绝对不行,不过,这话,他也是绝对不会告诉那些敢觊觎的臭男人们的。
墨菲打磨着光面,“阿继,说不定我们回不去了,你怕吗?”
梁继心里一咯噔,“那孩子们怎么办?”
墨菲原已薄凉的心,因这句话转暖。再抬眼,眸底已经不再清冷,“相信林嬷嬷会照顾好的,再说还有容弟在,赵顼也不会让人欺负到他们头上的。只是原本的计划可能要迟延了,如果……我们还有命回去的话。我想法子把你送回去吧?孩子们有爹爹在身边也是好的。”
梁继心里一紧,立即摇头,“我不回去。”见墨菲落落地看着自己,挽着她腰的手又扣了扣,“生死与共。”
墨菲垂眼,其实他若能走,自己说不定脱身会容易些。可这话不能说,他才受了那样的刺激,若强行将他送离,只怕会钻进牛角尖,以为自己还是嫌弃他了。虽然白日里看他似与平常无二,但夜里还是会梦魇,会死死地抱住自己浑身发颤……
墨菲觉得梁继似乎在自己心里的份量变重了。虽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改变却让她不再那么理智,做任何决定之前,首先想到的是他。
若说以前,就算是与梁继正常过夫妻生活了,也可以说走就走,若梁继有他心,也可以轻松地说出和离,但现在,她觉得这是责任了,无关孩子们。
梁继有些忐忑的看着墨菲陷入沉思,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说了生死与共后,她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不是应该感动地窝向自己,动情地许下誓言?总是让自己摸不清她的心思,总是若即若离,总是觉得自己是随时可能被放弃的那个……
“这木剑是给谁做的?”梁继看着机械地打磨中的那柄小木剑,悲哀地觉得自己还不如它。
“宁儿。”墨菲回过神,扭头看着他,“生死与共是最傻的,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
“是么?”梁继敛下眼帘藏起心思,“我倒觉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最可心。”
“东坡对原配王氏念念不忘,曾经也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不是也娶了继室,纳了小妾?”墨菲淡淡一笑,“那样的人物尚且做不到生死与共,你就别扛着旗子往上冲了。别再说那样的话了,要知道你除了是夫君,还是父亲跟儿子,你有你的责任。”
“生死与共,听着是不错。”墨菲开始在剑身上刻字,嘴里继续道:“你的心意我听懂了,也会尽力让咱俩都活久些,等到老得掉了牙白了发,到那时你若还这么想,我便信了,也允你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