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结束回到城里时已经接近黄昏,晚上还有游湖灯会,几人回家收了了一番之后又开始在大街上晃荡了起来。
其中姌姐儿和锦姐儿尤为突出,二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横扫整个南城区,街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她俩的魔爪的。
其次就是何旭,他的兴致倒是比两个小姑娘小了那么一丢丢。但也只是那么一丢丢而已。
这位可谓是从南城街头一直吃到了南城街尾,若非知道他的食量,云桐都要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给撑死。
与这三人相比,云桐就像是个专门照看他们的老妈子,只木着一张脸腰间挂着一把琉霜剑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人身后。
云桐双手环胸,跟着前面三人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看看苏文跟上来没。
要么说这些个小屁孩里她怎么就喜欢苏文呢?
人家苏文,方才偶然看到文轩斋新进了一批墨宝都是先跟她报备了在去买墨宝的,哪像前面那几个,只要他们不把自己走丢云桐就谢天谢地了。
苏文买完墨宝后很快便跟了上来与云桐一同在后面跟着,只是没多久就被前面折回来的三人拉着去帮他们砍价去了。
“哎哎!你们看,那边怎么这么多人围着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婷姐儿率先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一下跳起来冲着跟在后面的云桐等人大喊。而后,不待锦姐儿回神,一把将锦姐儿拽着朝着人群奔了过去。
苏文和何旭也跟了上去。
云桐实在是立得太远,压根儿没听到婷姐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远远地就看到四个人都往一个地方猛冲了过去,再加上此时街道上人潮攒动放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走近人群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杂耍班子在此处摆摊耍杂耍。
还别说,今儿这杂耍还真有些不同,这三年里云桐在顺丰镖局走镖,虽也算不上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但她好歹也跟着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过的杂耍自是不少,可像今儿这杂耍班子耍的杂耍她却是从未见过的。再看那几位杂耍客的衣着,或多或少的都透露着几分异域风采,想来,这个杂耍班子,应当从别国来的。
舞台上,一名身材婀娜,红衣娉婷的女子赤着一双红润的玉足双脚脚踝上系着一对赤珠忘忧铃,一头墨发随意的披露肩头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不合规矩,反倒觉得她似乎本就该是如此随性的样子。
女子的右手边,貌似是一只大狗,不只是光线太暗还是隔得太远,云桐总觉得那条狗的样子有些模糊。
女子的正前方,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站在一个银色的铁圈里犹如一个舞者一样,带着铁圈翩然起舞。从他的舞蹈中,云桐好像看到了丈夫离家打仗时妻子的不舍与无奈,得知丈夫战死沙场时妻子内心的绝望与彷徨,好像看到了少年离家远去想要建功立业最终却是一场空回到家乡事的颓丧,又好像看到了将士们浴血奋战几天几夜终于将敌人赶出自己的国土时那无以言喻的喜悦。
舞台上,红衣女子环视了一圈台下的众人,见他们都满脸笑容的看着台上舞者的表演,向着观众深鞠一躬,而后,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离男舞者还有约莫半尺左右的距离时时突然纵身一跃,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云桐也被女子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女子前脚从地面跃起后脚就在半空中做起了空翻,而男舞者在女子跃起的同一时间便开始控制着铁圈往女子的方向而去,铁圈前行了一段距离倏尔顿了一下,就是这突然停下来的一瞬间给了女子着力点,女子顺势调整了一下身子,整个人便倒立在了铁圈上。
银色的铁圈犹如一条分水岭,将两个原本应是一体的舞者划分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二人就像被一条河分隔开来互不干扰的岸边居民一样,各自跳着各自的舞,却又默契万分,不会因为着力失衡而终止表演。
铁圈里男舞者的舞蹈所展现出来的满是痛苦、绝望与彷徨。铁圈上女子的舞蹈里却满满的都是令人神往的欢乐,如此背道而驰的两种表演在同一时间呈现出来竟不让人觉得违和,怎能不让人称奇?
突然,男舞者一下矮下身子,从铁圈里滚了出去,与此同时,红衣女子借着男子滚出铁圈之前自己做的那一个翻滚顺利用脚踝勾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粗捆绳上,而后抢在铁圈倒下之前再次将铁圈握住。
男舞者见此,对着一边静静坐着的大狗做了一个手势,而后几步上前,在铁圈上寻了一个着力点,足尖轻点便跃上了粗捆绳。而大狗则是借助着挂粗捆绳用的木头架子上的几个木台阶迅速跑到了上面,而后自己找了个特制的木轮子坐了上去,不停地在粗捆绳上来回骑。
与此同时,女子凭借着其自身矫健的身手,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身便又重新稳稳地立在了粗困绳上,而在她旋身的同时,那根银色的铁圈也朝着男舞者飞了过去。
男舞者显然也是练过的,轻而易举的便接住了铁圈。顺势将铁圈往空中一抛,铁圈在落回手中时铁圈已被一团有蓝色的火焰所包裹,台下人见此奇观,不禁又是一阵叫好声。
“啪塔。”
众人还未从精彩的表演中回神耳边便是一声木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原先站在粗捆绳上的两人一狗齐齐从空中往下掉。
人群中,两道白影飞速掠起奔向戏台。
只见那名锦衣玉冠、风姿卓绝的公子仅是几息之间便已飞至红衣女子身旁,二人四目相对间,红衣女子竟是有些不自在的羞红了脸,忙将视线壹向别处。
这一移,余光便瞥到了方才与这位玉面公子一同飞身而起的那名女子,脸色瞬间怔愣。
女子的怀里正抱着她那条随她一同进关的大狗,而距那女子三部之外,一男子正躺在地上,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杂耍班的人本以为白衣女子是去接那名男舞者的,且看那白衣女子身手似乎不错应是能接住男舞者的便没有去拿担架。
熟料这女子似乎与常人不大一样,竟是去救那条狗的,目前这情形,也只能让那男舞者再在地上躺会儿了。
班主一见这情形,也不敢胡乱叫人去搬动那名男舞者,免得搬动过程中又给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得先叫人去请了郎中来给那男舞者瞧瞧,而后又对着台下众人拱手赔礼道:“各位看官,实在不好意思。诸位方才也看到了,今儿这杂耍啊到此为止啊,感谢诸位捧场。”
台下众人见此,皆愣怔了一下。
随后,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朝着云桐所在的位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差说:这人莫不是个脑子不清明的,正常人谁会放着好好地一个人不救,反而去救一条狗了。
“小女子摩妤,魏国人士也,在此谢过姑娘救犬之恩。”
红衣女子走至云桐面前,右手压于左手之上,左手按左胯骨,双腿并拢微曲,朝云桐做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常礼。
云桐忙放下怀里抱着的大狗拱手回礼:“姑娘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
女子闻言盈盈一笑,眉眼间似有光华流转,让人看不真切却又将人心牢牢攥住令人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探索。
“姑娘竟然是自魏国而来的?在下近些年突有饮酒之好,其中最爱的便是产自桃狼的阿日里。”
那姑娘闻言,笑得越发欢快了。
“不瞒恩公,摩妤祖上便是桃狼人,家中也有人专酿这阿日里此次出门倒也带了些出来。恩公若是喜欢,不妨告诉摩妤恩公家住何处,摩妤改日亲自送到恩公府上。”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不过既然是姑娘的一番心意,那我也不好多做推拒,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恩公这是哪里话。”
二人一直站在原地互相寒暄着,直到有人冲着红衣女子喊了一嗓子,红衣女子才提着裙摆,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姌姐儿几人一直在一边远远的看着,此刻见红衣女子走了方才围上来好奇的问道:“云姐姐云姐姐,你们方才说了那么久,都在聊些什么呀?”
云桐望着红衣女子远去的方向,道:“没什么。这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吧!”
几人一听云桐这就要让他们回去了,登时不乐意了。
“别呀云姐姐,这才戌时,今晚的重头戏花舟游湖都还未开始呢,咱再玩一会儿再回去吧~”姌姐儿与锦姐儿一左一右的来着云桐的手不住地撒娇。
苏文与何旭也满心期待的看着云桐。
云桐不点不给几人以期望,当头就是一棒。
“行啊,你们要是明儿个不用跟着家里长辈一同到广灵寺去祈福的话。”
广灵寺的祈福在辰国是出了名的灵验,因而广灵寺周边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一到时间就会拉上家里的小辈们到寺里祈福,对广灵寺周边的人来说可谓是一年中除过年之外最重要的事儿了。再加上今年的法会,明儿上广灵寺祈福的人于往年相比只会多不会少。
换句话说,明儿要是起晚了,等他们到广灵寺的时候寺中还能不能有客房给他们住下还是另一回事呢。
云桐先将锦姐儿三人送回府后才于姌姐儿一同回了柳府,却不曾想,竟在柳府对面的小巷子里远远瞧见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柳府正门口。
马车上一灰衣小厮弓着腰将车帘掀开,一名锦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自车内走出,就着下人摆好的木台阶缓步下了马车,几步走至早已在一旁等了许久的柳父柳母深揖一礼,说了些什么。而后又跟二老介绍了身后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青一墨两名男子,二老似乎很是高兴,忙将几人迎进府门。
“唉?三哥哥不是说要和好友到江南去游玩的吗?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朋友?”
“许是思念员外郎与夫人才回来的吧,毕竟细细算来,三公子离家已有一年,思家也是常事。”
“也是,”姌姐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三哥哥都离家这么久了,思乡也是常事。那,云姐姐,我……”
云桐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朝她嗯了一声,而后转身往柳府小门处走去。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并未着急烧水洗漱,而是站在院子里的那可梧桐树下嘬着嘴朝树上叫了一声,一只珠颈斑鸠便从树上飞了下来立在云桐肩头。
随后,云桐带着这小东西便进了屋。
不多时,这小东西又从云桐房间的西窗户飞出。
魏国皇女乔装出现在辰国境内不说,她竟还自报家门,半点没有害怕被抓命陨于此的自觉。再加上白天城外出现的那一群异国人,云桐不得不早做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