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天,河面的水雾还未散开,月宅后门巷子里此时已经聚集了一群身着麻衣的庶民,坑洼的石路还存留前夜的积雨,众人也不敢来回踱步,只能痴痴的等在那里,怕落脚溅起的水声,打扰了宅内还未晨起的女郎。
“月姑子是今日试香吗?”挑着担子的汉子站在巷口,笑着冲人群大声吆喝。
“大头三,你小声些,吵到了姑子,你有几条贱命可以赔的。”手拿两坨面团子的老妪蹙眉,小声的应了那汉子的话。
“怪我怪我,天没亮就赶过来,还是没占个好位置。”那叫大头三的汉子直径走到了门口的荷花石座旁,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檫了檫额头冒出的细汗,转头又对那老妪讲“陈妪,你家主子和这姑子交好,你来瞎湊什么热闹。回你的贾府去。”
“呵,你个糙汉子懂个什么,那东西是我这个粗婆子能碰到的?今儿月姑子试香,我若能沾染点,回去把这衣服给我家小郎穿穿,也是福气了。”陈妪边说边往那门口又挤了挤,惹的一旁的人都瘪着嘴一脸的鄙夷,却顾着这老叟是从贾府出来的,不敢吭声。
突然一阵吱呀声,门开了,吓的陈妪手里的面团子猛的甩出去,她赶忙蹲下去捡,拍去面团子上的水珠,嘴里又咒骂了几句才抬头往门口探头望去。
站在门口的姑子身着一袭白衣,不堪一握的细腰紧束,宽大的袖子两边绣着金线密织的白花,陈妪瞧了那花许久也不知是什么花朵,只觉得瞧着心里舒坦了不少,腰间挂着铜制的圆球,中间镂空,里面放了些香草,坠着铜制的铃铛,晨风吹来香味怡人又伴着几声细小的脆铃声,道不出风情。
陈妪深吸口气,又往上看去,白衣姑子双眸像秋日的水潭般清澈,肌肤如冬雪一样白皙,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陈妪心想,便是画上的贵族仕女也不过如此了。
“我家女郎知道今日邻里乡亲会来,便备了些饼子。”白衣姑子扬手,就有两大汉从门的两旁走出,两人一人抱着一筐粗饼。陈妪从那缝隙处往那宅里又瞧了瞧,宅内并未看见时下兴起的假山流水,只瞧见有一小湖,湖中央处建有一水榭,水榭两旁也未有长廊与之相连,湖畔泊放着三四支小船,小船边还有约莫两三棵大树,树下种了些白色的花,陈妪看着和自己主子院子里摆放的好似是一样的。宅内傍着湖边的廊上两三个婢女穿梭,手里捧了铜盆香巾,步调急促。
“月姑子大约应是晨起了”陈妪嘀咕道,又往那门口移了两步。
“以往是想着试香的用时不长,便从未备下吃食。今日女郎说这香,单是试火候都得有些时候了,等会儿还有浓浆奉,诸位自宜便是。”白衣姑子语毕,刚要转身走时,大头三嘴里嚼着饼子问道“这姑子,你是月姑子的族妹吗?”
“这位小朗问的好生有趣,婢子怎能是我家女郎的族妹,可莫折煞我了。”白衣姑子用长袖遮住了朱唇轻笑,“我家女郎没有族亲,小郎别会错了意,女郎给奴起名秋肌,以后若相见,唤奴一声秋姑子就可。”说完,嘴角含笑的转身离去。
门被两抱饼的汉子关上,门外,又一片寂静。
“这,这,这是个婢子啊!天!这模样,这身段,怎么只能是个婢子呢!”大头三嘴里的饼子都还未嚼完,忙出声说道“连婢子都是如初风情,可想那月姑子。”
陈妪捏紧了手里的面团子,看着这刚闭上的木门,神情又坚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