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路上。
安琪诺驻足在红灯亮起的斑马线前，看着眼前快速来往的车水马龙，她却感到时间仿佛格外漫长，穷极无聊地观望对面红灯里闪烁递减的数字。
忽地，显示的数字模糊起来。
安琪诺一愣，只见原来是一只透明虚幻的鬼正在飘过红灯前。
自从认识鬼先生后，就不知不觉间解锁了很多新技能，比如能看到各种鬼魂。
想着，安琪诺眸光不由飘向对面大厦的阴影处，鲜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只见几个零零散散的虚幻影子在悠悠地飘荡着。
刚开始她看到这些，还是感到很惊悚的，不过现在已经适应了。人和鬼毕竟是处于两个世界，只要不去招惹，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是令她愈发感到奇怪的是——
只见一只鬼偶然转头，那双毫无眼白的通黑眼睛突地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目光，愣了愣，嘴角裂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它周旁的鬼魂察觉到同伴的异样，也都停下飘荡，空洞的眼睛通通移向安琪诺，直直地盯着她，缓缓裂开嘴角摆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安琪诺打了个寒颤，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然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移开目光。
在街头见到的这种鬼，面部僵硬、没有眼白，一看就知道是鬼，而不像魏祇难辨是人是鬼。这种鬼虽然看着可怕，但意外地还是很友善，一对上目光就会傻愣愣地冲着她笑，虽然笑容很惊悚。
她曾试过和它们沟通，但是它们好像没有自主的意识，只会作为一个很好的听众，一动不动地冲她裂着嘴，两个黑幽幽的空洞直勾勾地对着她。
没有意识地这样留在人间干什么呢？安琪诺无法理解。
绿灯亮了。
她随着人群穿行马路，即使加快步伐也感到时间短促。
在拥挤的人来人往间，一张张迎面而来的面庞仿若云烟无法捕捉。
数字于红光之中减至消失，在静默的一瞬漆黑之后，随着绿光闪烁而至，重复着一秒一秒的减少。明明设计的人与车通行的时间是相同的，但于这红绿循环之间，却感到等待远比前行漫长。
好不容易过了这条主干道，安琪诺一扫没精打采的状态快步而行，抄近路拐进一个无人的巷子，然而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正背后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阴森女声。
“那个……请停一下……”
安琪诺一愣回头，只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个子的女生，年龄似乎也和自己相仿，然而面部僵硬、没有眼白、身形透明，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显然是个女鬼。
不过……安琪诺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你……你会说话？”这只鬼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嗯……那个……我观察你很久了，知道你能看见鬼，”女鬼犹犹豫豫地说，“求求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真奇怪，谁在说话啊？白天遇到鬼了？”安琪诺眼神放空，抬步就走。
“请、请等一下！真的求你了，并不是什么大忙，”女鬼晃晃荡荡地飘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哭腔都出来了，“就是请让我……”她顿了一下，改口道，“请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安琪诺听着顿了下，目光重回到她身上。
“不要。你让我收留我就收留？”安琪诺下意识拒绝，但还是有些心软了。她是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大街上鬼缠住求收留。
“就几天也好……求求你了！”女鬼发出呜咽的声音，抬手抹着没有眼泪流出的通黑眼睛，虽然面部仍是僵硬，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现在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安琪诺看了她几眼，终是不忍，反正她都收留了一只鬼在家里了，再收一只好像也没什么。而且她似乎也不会赖在她家很久。
她叹了一声，松口道，“你是不是好鬼啊？”
“我是我是！”
“你保证？”
“我保证！”
“……那好吧，”安琪诺艰难地点下了头。
“谢谢！”
“不过我家里已经收了一只鬼了，你……”
“我没事的，一整天待在箱子里都没关系！”
“……”安琪诺无言以对了，莫名被这么一个直勾勾盯着她的女鬼给萌到，最后仰天长叹了一声。转眼间才一个多月，她这是又收了一只鬼同住一个屋檐下。
“那我先去上学，你……”
“请问你介意我跟着你吗？”女鬼垂着头道，“我保证不会妨碍你的……”
“没事，不介意，正好也方便，”安琪诺道，她已经不在意是不是有鬼跟着，毕竟是适应了，而且这个女鬼一看就比魏祇好多了，“我叫安琪诺。”
“谢谢你，我叫吴芝。”女鬼裂开嘴。
安琪诺干笑了两声，别过头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果然她还是无法适应这种诡异的笑。
小剧场
学校。
午间休息时间，安琪诺手支着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吴芝正在无人的一棵树下低着头一瘸一拐地晃来晃去。
安琪诺有些好奇，想了想，起身出教室，跑过走廊，快步下楼梯到二楼的楼梯间，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这是最佳观测地，又近又隐蔽。
只见吴芝是勾着脚尖，尽力让脚掌接触地面着走路，似乎是在模仿人走路的样子。但因为是鬼，感知不到地面的存在，即使用眼睛看着把握分寸，也还是不觉一脚深一脚浅，看起来便是一瘸一拐。
突地有两个人说笑着迎面走来，吴芝惊得颤了一下，连忙双手环抱住自己，踉踉跄跄地躲逃到树后。
“……”安琪诺忍俊不禁，不由转身快步下楼梯，几步走到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哇！”吴芝吓得大叫一声。回头看是她，才舒一口气。
“刚刚有人来，你那么慌张地躲什么？”安琪诺忍笑问道。要是那两个人知道这里有一只鬼，估计是他们会吓得落荒而逃。
“我身体太凉了，人穿过去的话会被冰着的……”吴芝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你能碰到我真是太好了。”
“嗯……其实你可以飘在天上的，”安琪诺想了想那只整天在天上飘来飘去的丑鬼，“真是羡慕鬼能有飞的感觉。”
“可是，我想像人一样走路。”吴芝说着，垂头看自己勾起的脚尖，语气里似乎有点沮丧，又有点说不出的感情。
“但是毕竟你现在不是人了，”安琪诺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强行还用人的方式生活有些困难吧。”
“我……很快就能现形，就能去见一个人了，”吴芝顿了顿，轻声道，“所以我想尽量以一个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安琪诺重复了一下，不觉八卦起来，“男的女的？”
吴芝声音里似乎有些羞涩，支支吾吾地道，“男的……是上辈子约定好这辈子一定要见一面。”
安琪诺一下来了兴趣，追问道，“你已经找着他了吗？在哪？叫什么？”
“嗯，在C高中，”吴芝声音突地温柔了些许，“叫方侑福。”
“C高中？”安琪诺一愣，那不就是靠着主干道马路的那所高中，在市里排行不低，“难怪你会在那里徘徊。”
吴芝垂下头点了点。
“加油，我支持你。”安琪诺偷偷竖了个拇指，冲她眨了下眼。
吴芝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裂开嘴，像是一个人的笑。
安琪诺顿住，陷入了深深思考。
这么一比的话，魏祇似乎比吴芝像人像的多。不，应该说是完爆吴芝……他真的是一只小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