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上血毒，亦是老身所提供。这两箭，原是为凤帝与乾昭皇帝而准备。老身唯一大意的是，亦魅人亦是心怀鬼胎，他们要射杀的不是凤帝，而是魅王。幸好，姑娘舍身为魅王挡了那一箭。”
我想起那次凤帝遇刺之事：“婆婆，你一心要凤帝死，是因为，你希望魔魅能够称帝，是不是？”
婆婆凤眸微沉：“帝位，原也是魅王的。”
魔魅侧身，不看我，只是盯着婆婆：“凤姑，告诉朕理由？”
“因为，你的母亲，并非国师亲生女儿。当年，国师府喜得千金，却是尚未满月，便是夭折。隔日，国师府门前多了个尚在襁褓的弃婴——”婆婆顿了顿，看向魔魅，凤眸是那么的温柔，“那个弃婴，就是你的母妃，亦是我的亲生女儿。”
“凤儿，你是说，这个孩子，是……”轩辕盟主失声。
“是，这个孩子，是你的亲外孙。”
“所以，姑娘，你应该体谅，我所做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魅王，得到他应得到的天下，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幸福。而你，是他唯一的幸福。”
“婆婆，我不怪你。”我摇头，“只是，都晚了。”
魔魅清眸在我脸颊停留，缓缓的，道：“是的，都晚了。”
“孩子，如何会晚？不晚，你不是，已然传位于思竹吗？朝中，不是有六王辅政吗？来时，你不是说，此生此世，你不愿负姑娘吗？不都是说好的吗？怎是晚了？”
“凤姑，朕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凤姑，原是不知，你竟是朕的外婆，血脉至亲。朕亦是从不知，江湖第一山庄盟主，竟是朕的亲外公，亦是血脉至亲。”魔魅低眉，去看凤帝，“但是，他亦是朕的血脉至亲。”
“也许，有那么一日，朕会回来，那时，也许，朕能看穿看透。”
魔魅细细的看向我，许久，才道：“你，保重！”
我紧咬牙关，不肯让自己开口，因为，我怕，只要我松口，喉口的甜腥会在瞬间涌出。
我唯一能做，只是睁大双眸，看着魔魅，看着他，从我眼前离开，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回来。
“魅王，能否听我一言。”一直未曾开口的轩辕莫离，喊住魔魅。
我知道轩辕莫离要说什么，我扯着轩辕莫离的袖子，摇头。
“如果，我说，紫霄的身子，已是病入膏肓，魅王还是要离开吗？”
“你……”只是开口的空当，点滴血丝已然顺着唇角滑下。
清风脸色微白，颤声问：“轩辕少主，是假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不，是真的。”轩辕莫离伸手，为我揩去唇边血丝。
魔魅的身子在院门处顿住，默立许久。
“紫儿，朕祝福你与轩辕少主。”
随着魔魅的离开，我再也无力支撑，血从喉口喷薄而出，耳边，传来轩辕莫离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唤着：“紫霄——”
是的，再也没有人，喊我，如魔魅那般，低低的，喊着——紫儿！
是的，我与魔魅，真的只能这样了。
这一年，剩下的日子，于我，好似全然没有白昼之分，只是疏忽，便是在喝药看书的空当溜走。转眼，春节亦是来到，是烈儿周岁生日，百官同庆，大赦天下，宫里宫外，着实是热闹了一番。
凤翔亦是送来了贺礼，随之捎来的，是人参补药，还有，思竹的一封家书，烈儿兴冲冲的念给我听，说着，小念紫在凤翔很开行，让我毋需担心，说着凤翔的山和水，让我养好了身子，到凤翔来看看云云。
那一日之后，谁也不知魔魅去了何方，而我的儿子，思竹，已然成了凤翔的新一代帝王。而婆婆，亦是留在了凤翔皇宫，因为，她舍不得离开思竹。轩辕盟主终于明白，儿女私情与江湖职责，原也是可以两厢兼顾，在我默许下，带了小念紫，追婆婆而去。
春节过去了，转眼，便是元霄节。
元霄节，由太皇太后亲自赐婚，无情他老娘终于如愿，嫁入上官相府，在三十年后，如了少女时愿望，成了上官夫人。作为女儿，尽管身子依然孱弱，我依然是端端正正跪下，为这位晚娘敬上一杯孝顺茶。无情与小七亦是笑嘻嘻，恭恭敬敬喊上一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兄妹见礼，我恭敬称呼一声：哥哥——
无情亦是掩去眉底的笑，回一声：妹子——
终是忍不住，一室的人，哄堂大笑。
有人在问无情，何时将小奴娶回府里。小奴羞红了脸，头一低，躲进了房里。
无情哼哼的笑，道：全凭父亲大人做主。
哄得爹爹眉开眼笑。
也有人在开小七的玩笑，小七四平八稳，不紧不慢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功在千秋，当是先立业，方成家。”
玉儿自是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抢白：“说得自己跟什么似的，有本事，今年京试，你争取个文武状元来给我们瞧瞧。”
“哎，我说公主啊，你怎是老与我家小七唱黑白调呢？”无情已是将小七当作了自家兄弟，笑呵呵道，“我家小七若是真夺个文武状元回来，公主是不是委屈一下，将就将就，嫁入咱们相府啊？”
“小心本公主撕烂你的嘴。”玉儿娇嗔。
众人自是笑不可遏。
笑声中，我习惯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身影，终于，隔着人群，我看见他一身灰白长袍，立于庭前柳树下，就那样遥遥的朝我看来，仿或越过千山万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