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赤谷还浸在浓浓的夜色中,霍婷和楚长吉已经睁眼了。
楚长吉对霍婷嘱咐道:“等下要注意,千万别出水晶范围内。”
霍婷乖巧的点头。
楚长吉也点点头,站在水晶光的边缘,默默看着赤阳木。
赤阳木的声音徐徐传来:“长吉,要黎明了。”
“准备好了吗?”
“千年来,能踏过这阵纹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惜,原来我不是你的第一次。”
“呵呵。”
霍婷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吃惊不已,赤阳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楚长吉,让她有种奇妙的感觉。
然后,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霍婷静静的环视着赤谷,忽然发现这里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石体将大树像碗一样围了起来,地上铺成着侘寂的青草,高大的赤阳木昂着身姿沐浴在幽色的天空中。
这是它住了千年的地方啊,怎么能不布置的漂亮点呢,霍婷默默想着。
但这里又太清冷了,周围没有鸟雀蝴蝶能飞进来,这颗赤阳木在千年的时光里只能和进来狩猎它的佣兵打交道,当短暂的战斗过去后,它就只能在空洞的赤谷里自说自话。
霍婷闭上眼,像是回到她老家天宇城里某个偏僻胡同的老房子,老人安详的坐在竹椅上慢悠悠的看着青空,阳光透过旧纸糊的窗照到门楣上吊着的风铃。
“赤阳兄。”楚长吉微笑,沉稳地握住了“山海”的剑柄。
霍婷睁开眼,看见天尽头朝阳升起,阳光一层层的染过来。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进赤谷,楚长吉的身躯仿佛在一瞬融入了阳光,与这温和的晨光一同迈入危险的阵纹。
阳光慢慢推移,天光愈烈,黑色的身影在阳光里变得模糊不清,他一步步踏入,靴足着地的时候奇妙的暗合阵纹,好像每一步都在准备变化方向。
阳光渐渐轻柔,阳光下的身影也缓缓显出实形。
楚长吉面带淡淡的微笑,瞳孔里映射的阵纹纤毫毕现。
不知为何,霍婷并不觉得吃惊,她站在原地,看着黑衣青年一步步走向赤阳木,而阵纹亮起,却始终没有对他发起进攻。
突然,赤阳木开始了一阵幅度巨大的抖动!
满树的浓绿在枝条上响动,分支如附了灵般狂舞,几十人合抱的主干闪烁着青色的光!
更诡异的是,随着枝条的舞动,周围固化了的阵纹竟随之起舞,之前看破的阵纹阵逐渐向着不可控的方向滑落!
而楚长吉脸上却毫无惊讶的神色,反而依旧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高大耸立的赤阳木,透过他的瞳孔可以清晰的看到周围的阵纹几乎完全变了个样,红色金色黑色的各式纹路灵蛇般游动,空间里泛滥起诡异的波荡。
楚长吉年轻的脸庞带着智珠在握的笑意,他轻轻握住了剑柄,拇指中指发力相扣,黑色的剑脊一寸寸抽出,天地如同是它的剑鞘,剑锋在云气与水气中浮现,雷霆仿佛也为之叹息。
剑拔的如此之快,又如此自然潇洒。
出剑的一瞬,楚长吉早已不在原地,他穿行于看不见的阵纹之中,空间里源力肆意纵横,而他总是能够击入最为薄弱的环节。
黑色的剑芒斩落一根根由源力凝结的纹路——周围阵纹虽然陡然变化,但是威力却大大的不如之前固化的时候。
可以看出来,赤阳木虽以成灵,但是现在在控制阵纹这一方面的能力确实还不成熟。
对赤阳木而言,这是几乎无解的死局。
固化时的阵纹虽然威力极大,但是却可以被耐心的破解;
而一旦开始变化,虽然让楚长吉措手不及,但是威力却打了一个折扣。
很快,楚长吉便势如破竹,一袭黑衣在炽热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双足落地。
他已然站在了赤阳木的咫尺之间,而大树的周围已经没有阵纹的保护。
胜负已定。
“赤阳兄,承让了。”楚长吉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
赤阳木长叹道:“好吧,我输了,阳生果你随便拿吧。”
楚长吉将黑剑山海收入剑鞘:“赤阳兄,我们算是朋友吧。”
“嗯?不知道,算吗?”
楚长吉笑道:“当然算啦,既然是朋友,我就拿一颗阳生果意思意思就行了。”
楚长吉靠近赤阳木,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赤阳木的树皮。
“喂喂喂,你对朋友是不是有误解!”赤阳木慌乱地抖动着树叶:“我给你阳生果行吗,别再侮辱我。”
楚长吉哭笑不得:“我就好奇地动一下怎么算侮辱你了?退一步说,这也是你自己没穿衣服站在这的后果。”
“......我哪来的衣服?”
“那我怎么侮辱你?”
“你......胡搅蛮缠!”赤阳木欲哭无泪:“猥亵在先,诡辩在后,你欺负人!”
楚长吉沉默了一下道:“赤阳......兄,你们赤阳木有分雌雄吗?”
“有你麻的雌雄,老子是雄的!”
楚长吉哈哈笑道:“好的好的,我错了......赤阳小妹妹。”
周围的阵纹忽然拉扯起来杀向楚长吉,但都被楚长吉轻巧的躲过。
“赤阳兄,停手停手!”楚长吉喊道:“我有话说。”
赤阳木不情不愿的嘟囔道:“知道杀不死你......”
空气中出现螺旋状的纹路,三瓶密封的青色瓶子顺着花纹展开出现在楚长吉手中。
“刚刚......探测了你一下,你的树质比较脆弱。毕竟赤谷源力并不丰沛,你只能靠阳生果来滋润自身,这三瓶木灵液是帝国专门用来滋养木种灵根的能源液,就送你了。”
言罢,楚长吉将三瓶木灵液往上一抛,赤阳木用枝条稳当的接住了。
“为什么?”赤阳木呆呆的问道。
如果楚长吉真的想坑它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将这瓶木灵液洒入树身,它根本奈何不了他。
楚长吉说的很诚恳:“赤阳兄,你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猎人,是个......旅人。这些木灵液对我没什么用,既然我们是朋友,索性就送给你了。”
赤阳木沉默了许久,忽然微微晃荡枝干。
呼啦呼啦
两枚阳生果自最深处忽然离开枝条。
一枚飘到霍婷手中,而另一枚则在风中往楚长吉的方向飘荡,最后晃悠悠地悬浮在他身边。
看楚长吉有拒绝的意思,赤阳木立马说道:“这不是普通的阳生果,是由我的精华汇聚成的,你必须要收下。”
楚长吉想了想,伸手拿住这枚阳生果。
“长吉,吃下去。”赤阳木道。
楚长吉揶揄道:“不是吧,这可是你的精华。”
赤阳木道:“......反正你得吃下,我可不想你送给别人。”
楚长吉笑了笑,直接吞入嘴中,几口便嚼完了,似乎丝毫没有担心这颗大树暗害他。
果入腹中,一股又一股的凉意顶入灵台,不由神魂一震,心旷神怡。
楚长吉抚摸着腹部,感受着周身源力的运转。
像风箱拉起风烧进火炉,源力在炉膛里逐渐锻纯,而且能感到源力的总量增了一分!
不可思议。楚长吉心中暗惊,竟然能明显的增强源力,这样的阳生果,如果放在帝国,一枚便能拍出天价!
楚长吉再次运转源力历遍周身,确定没有副作用后才斟酌着说道:“赤阳兄,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这枚阳生果的价值,但确实是非常高。”
赤阳木很随意:“我知道价值啊,不过说送你就送你,以德报怨就问你我粗俗吗?”
楚长吉伸出大拇指:“冰清玉洁!狩鬼荒第一圣树!”
“嗯,舔的我很舒服。”
“赤阳兄,你必然不是赤阳木——至少不是普通的赤阳木。”楚长吉认真的说:“我很期待你踏入绝代,扎根虚空的那一天,若是那时再相会,必然有趣的很。”
“日后再会!”赤阳木挥动树枝,颇为人性化的道别。
楚长吉轻吸一口气,转身踏入阵纹准备离开,丝毫没有担心赤阳木暴起发难。
赤阳木也轻柔地将木灵液倾洒于火红色的阵纹之中,也没有担心他会在灵液中做什么手脚。
赤阳木默默看着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眼前好像溶化成一幅油画的场景——炉金色的巨树倒影斜横在大地,枝叶交错的树冠撑开暖色的光幕,茸茸的草地像溪水一样在清薄的空气之中缓慢流动,木灵液如同绿霜融入青红交接的纹络,年轻的旅人身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剑隐在阵纹所发出的橘色光中,他不回头,身旁碧霭如软莎飘卷,这颗巨树恍惚间感觉赤谷显得如此空旷。
疏落的风吹动了一谷的叶影,仿佛在告别。
霍婷咬咬牙,犹豫了下,捧着阳生果小心翼翼的蹭入阵纹,一路小跑到楚长吉身边。
“长吉大哥,你现在去哪啊?”
“回白玉京,看望我的兄弟。”
楚长吉踏入了红雾。
——
狩鬼荒·云深知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