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一旁的逸云,看着兵士们押着楼府中的人缓缓的走出,双拳紧握,勒马站定,一跃而起,长剑已在手上出鞘,五步并作三步,转瞬就站在了那些兵士的身后,嘴角微微上扬,出手便打晕了押着晴芸的两个人,一把拉着晴芸退后,躲在的自己的身后,兵士们见了,各个反过身来,刀剑纷纷指向逸云,逸云不屑的环顾了一圈之后转身对晴芸说道:“二姐,你们先回府里收拾一下吧!”
听了逸云的话,晴芸笑着微微点了
点头,道了句小心,随即便和楼府的家仆们后退了几步,站在大门内边,看着眼前对峙的局面。逸云见大家已经避开,才微微转身,举手投足间已然不是刚刚对晴芸说话的温润公子,虽然嘴角还挂着那一抹浅笑,但是眼神已然凌厉如刀,只是一个对视,便让面前的兵士有些心惊。
主将就站在后面,他们必须冲上去,面对晴芸和其他的家仆,他们猖狂的如猎犬一般,可见到逸云,手中长剑还在散发着瑟瑟的冷光,他们显然不太敢狂吠,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刚刚不是挺狂的吗,来呀!也让我看看苏文道能培养出什么东西!”逸云的话音一落,躲在兵士之后的领兵的主将,猛然一推,几个兵士莫名就冲了上来,逸云见了,面目依旧冷峻,手中紧握着的长剑开始舞动,少年的上下腾跃的身姿看上去实在是赏心悦目,只是这番美感中却隐藏这重重的杀机。
打斗的时候,一骑快马奔来,见到眼前情景,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加入了这样的一场混战之中,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城外赶回来的楼峰。楼峰和逸云两个人联手,那些兵士哪里是对手,很快便躺了一地,主将趁众人不备,竟然率先逃走了,兵士们发现了也不在打斗,纷纷离去了。
“你没事吧!”楼峰一把丢下手中的剑,奔到晴芸的身边询问着,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他们未必就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说二位,我们还是先走吧,这楼峰终究不在是安全之地了。”逸云根本不打算给二人叙话的时间,急匆匆的拉着晴芸和楼峰就上马离开了。离开之前,楼峰给了家仆们一笔钱,让他们各自离开去躲避些日子,家仆们迟疑着不肯离开。
“大家安心,就当我们给大家放个假,等事情结束了,若是楼府还在,随时欢迎大家回来。”晴芸走上前,一番话之后,家仆们才终于各自散去。楼峰和晴芸也同逸云一起出城去了。
“逸云,你这么走了,伯父他们怎么办?”快要出城门的时候,楼峰方才问起这话。“没关系的,父亲和母亲如今都不在侯府之中,何况父亲尚有侯爵尊位,他们也未必就敢怎么样。”逸云说的时候,面色时分轻松,不过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中有着多少的牵挂和担忧,只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是在不能儿女情长,实在不能将这么担忧显示出来。家国两难,此时他也只能奢求父亲能够理解他的选择了。好在,父亲毕竟也是上官一族的儿郎,当年随着祖父沙场喋血,纵使如今脱了那身战甲,心中,大概也还流淌这那份疏阔男儿的热血吧。
走出城门,逸云方才问道:“就算是浪迹天涯,我们也要有个方向吧,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我们去凌霄峰,萧远寺的主持广济禅师之前和天翼他们交情颇好,如今为神风队遮一遮着风雨,自然不会拒绝。”听到逸云的问题之后,楼峰坦然的回着。
当年那场发生在凌霄峰上的巨变,如今过去未久,知道的人还有很多,广济自然也是心中了然,天翼当年查问真相的时候,查到了远山阁时,曾在萧远寺中借助多日,来来往往的与广济谈经论道,因而结下了这份深厚的情谊,如今神风队蒙冤落难,广济自然毫不避讳的出手相救。他说:“山门大开,佛辨善恶,若是有缘人,自有佛祖庇佑。”
三个人一路策马而去,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萧远寺,清河等人正在此处等候他们。逸云问及三位王爷的情况,清河告诉他,三位王爷在离开弈城之后并没有跟随他们到萧远寺,而是直接回到藩地去了。“三位王爷,以天下百姓唯已任,当真是大情怀,与之相比,我们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逸云听了不经意一言,也便无话。
“几位施主,师祖吩咐我端些素斋过来,请各位慢用。”一个小沙弥装束的人,走了过来,敲门获得允许之后才端着素斋走了进来。“小师傅,不知你的法号是?”逸云稍疑的问着。“小僧静缘,修行尚浅,不敢妄谈法号。”逸云听了一笑说道:“修为与年资未必就成正比,反正我向来不信,静缘师傅也不必过谦。”静缘笑了笑,连道了句谢就匆匆离开了。
大家用过斋饭之后也没有在多说什么,各自回到广济为他们安排好的房间休息去了。反倒是逸云心内感觉有些茫然之感,趁着夜色站在庭院之中,竹影依依,松柏耸直,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之上,只不过已然有些暗淡,月亮的身边也没有了那闪闪发光的星辰,看上去时分的孤清冷寂。
“少将军,夜已深了,怎么还没有去休息呢?”刚刚从藏经阁中走出来的静缘看到了站在庭院中发呆的逸云,不由得走了过来,询问着。少年闻声音转过身看到静缘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罢了。”
“少将军心中大概是有心事吧,记得几年前我刚刚来到萧远寺的时候,正好赶上皇上来萧远寺祈福,那阵仗可真是浩浩荡荡的,只是来的时候是雄赳赳气昂昂,可走的时候,似乎多了许多的愁绪,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最初的欢愉之感,变得有些死寂。”
“你说的就是那年,慧情皇后在这里香消玉殒的那一年吗?后来我也听说过关于那件事情,不过似乎宫里人都不愿提起那件事。”
“是的,就是那次。小僧还记得,当年的那位梦娘娘就是站在这里,劝说皇上以仁义为先,也是在这颗树下,她独自落泪。皇上已然走到近前,可偏偏就在挪不动脚步,好在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劝慰那位娘娘。”
“你说的那位娘娘,就是我的姐姐。我从小就没有见过她,后来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又分隔两地……静缘师傅,你读了这么多年的经文,可曾知道有什么经文,能让所有人都安心吗?这广博的翊国,就因为两个心不安的人,就沦落到了这样混乱的境地。”逸云说着,越发的伤感,眼角微微泛红,可偏偏少年意气的他不愿意让那一滴泪,坦然的顺着他的脸颊落下,他故意仰起头,望着天空,似乎期待着泪水能够按照它流出的道路在度流回去,可是,这天下的事,从来就不合乎人的愿望,那滴泪还是流了出来,沿着眼角,湿润了他有些干裂的嘴唇。
“若是经书真的能够消解人的痛苦,何以人们还在这滚滚红尘中沉浮跌宕;若当真皈依佛门,剃下这三千烦恼丝,人们就能脱离苦海,为何人们还在苦苦挣扎的往苦海中奔去呢?世间从来就没有两全之法,纵使无欲无求,可总是还有那一腔热血啊!只要这腔热血还没有凉,只要大家还在努力,我相信,翊国总有一天会恢复如初的。”静缘说着的时候,逸云有些走神,面前的这个师傅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他的心中应该也有一团火,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他只能在这佛门之中孤独终老。
少年有些沉默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何等的不幸,一直以为自己是何等的聪慧,是的,从小到大,多少人都在夸赞他,少年将军,银枪白马,呼啸往来,定了这万里乾坤,这是他从玉门关回来之后听到的最多的话。他一直以为他已经历经沧桑,说出的都应该是大智大慧之言,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比自己还小的人说出的话竟然比他还要透彻,他昂扬的头低了下来,沉吟许久之后方才说道:“静缘师傅,你的见识,逸云自愧不如,想来师傅日后必当会成为一代宗师。”
“那不是我想要的,或许也是我想要的吧。其实我更加希望自己能够在尘世中千古留名,而不是在这佛寺中,伴着青灯古佛流连一世。”静缘说着的时候脸上显露出不甘的神色,逸云见了方知晓,眼前的小沙弥虽然出口为佛,可心中却未必有那么清晰的认知,他或许也在挣扎着……但转念一想,这世间有谁不是在挣扎中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