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上元佳节,年节落幕,复印开朝,各家亲王也接连准备返回藩国。这天一大早逸云收拾好行李,辞别了父母,来到驿馆和羽辉一起策马离开了弈城,两个人不带一个随从一路游山玩水而去,虽是悠哉悠哉,但速度却很快,很快便到达了临安。
回到王府,歇息了一日之后,羽辉换上一身戎装,一大早便去巡查临安四门的防卫。每年的春耕秋收之后往往是东水最不安分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上元一过,羽辉便匆匆返回临安。对于东水国这个对手,羽辉并不他们放在眼里,但这隔三差五的流寇和骚扰也着实让这个少年亲王头疼不已,他想过很多一劳永逸的办法,尝试许久之后显然发现除非覆灭,不然这芥癣之患便无法根治。论起实力,覆灭东水对于翊国来说也并不算难事,可是东水国偏安一隅,不过尺寸大小,远离陆地,收入翊国版图之后治理变成了一个大的问题,相较巨额的治理费用和精力,历代天子都更倾向于把这些钱粮精力放在临安,守住这一片人间天堂。
一方面,羽辉忙着加固营防,另一方面,逸云则匆匆前往山上去祭奠清玄。对于逸云来说,清玄于他既有教养之恩,又有离别之恨,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来祭扫一番。清玄的墓碑前已然又是杂草茂密,逸云清理了杂草,随即摆上了一壶酒,坐在那里看着远方郁郁葱葱的山林……
“一场乌龙,两家伤痛。师父,你应该见到清河兄长了吧,当真是少年将军,疏阔男儿……九泉之下,您也可以瞑目了……”清河站起身,躬身鞠了一躬说道:“恩怨情仇,皆为过往,此后,逸云不会再来!”说着转身离开了清玄的葬身之地。
临安城中的羽辉十分忙碌,眼见逸云寻我之心,坚若磐石,命人飞鸽传书,告知于我,之后将竹屋的位置告诉了逸云。离开临安王府,逸云一人一骑千里奔袭,不出三日便来到了竹屋。看着雪意寒冬的江边之境,逸云呆呆的站在江边,不由得慨叹“当真是美景,居如此,竟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这小子,千里奔袭至此,眼见到了,却只顾看风景去了!”坐在茶棚和南靖聊天的天翼远远的望见,不由得的说道。南靖扭头看去,一个白袍少年,身材修长,举头投足间尽显英姿,不由感慨道:“好一个少年将军,日后必是将帅之才!”
“逸云,别顾着赏景了!”天翼抬声喊了一句,逸云听了才急忙牵着马走了过来。逸云走到近前,天翼笑道:“南兄猜猜,以后他是将还是帅?”南靖听了一笑,只说道:“上官一族,百年传承,何曾出过武将!就算你这个出身在将军世家的人,在上官府长大之后,不也是文武兼修了吗?”
“来,逸云,这个你得叫兄长,声名赫赫的南府公子!”逸云听了惊道:“你就是江清南府的公子,听师傅说,江清南府有一绝技,穿云镖,可杀敌于百米之外!”南府公子切切一笑说道:“尽是胡传,百米之外,飞镖早就无法控制前行的方向了,何况要多大的力道才能扔那么远!”
“啊……原来是这样哦……”少年将军想听闻显然有些失望,天翼无奈看了一眼南靖说道:“南兄啊,我们逸云难得兴致高,你能不扫兴不吗!”天翼话音未落,只闻听嗖的一声,江水对岸的一根树枝已然被飞镖截断,逸云正愣神的时候,那支飞镖已然飞回到南靖的护腕上,隐藏在袖子中了。
少年腾跃过十余尺的江面,捡起那根无辜被截断的树枝,只见树枝断出,切口十分平整,不由惊叹。从竹屋出来的我,看到天翼和南靖两个人坐在那里笑着不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话音未落,逸云已然越过江面,站在我的面前。
“长姐,我和你说啊,南兄的飞镖真的好厉害哦!”看少年满是兴奋,我一时语塞,转念说道:“好了,你这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赶紧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一会儿该吃饭了!”天翼起身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说着天翼带着逸云回房间去了。我扭头看了一眼还在那里看风景的南靖,不由得白了一眼说道:“快过来帮忙了!”说着拉着南靖去准备晚饭了。
篝火明亮,将江边的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儿,打着为逸云接风的旗号,南靖又叫来了许多神风队员,自然了,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的存在,逸云和他们一同探讨武功绝学,自然是开心无比,就连素日稳重的天翼在这满是武学的谈话中兴奋起来。看他们闹的开心,我独自走到江边,坐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辰。不知过了多久,逸云提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来到了我的身边,坐在那里,递给我一杯酒之后问道:“长姐,我弈城听他们说,爱一个人,那个人就会住在自己的心里。那你的心里住的到底是谁啊,是皇上还是兄长?”
“怎么想起问这个?”我笑了笑,望着奔流的江水说道:“曾经,我很清楚,谁才是聚在我心中的那个人,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说着,我饮尽杯中酒,微闭双眼,不觉叹息。“我觉得还是兄长好,皇上这个位置太高了,即使站在他的身边,享有万千荣华,我还是觉得不开心!”
“听说你在北疆屡立战功,他就没给你的官职吗,还能让你四处跑啊?”他伸手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抛在水中,连打出几个旋涡,“我还不想做官,而且江湖天涯,我走惯了,受不了军营里的拘束,索性便辞了官,出来转转!”
“也好,朝廷的水太深,既然能躲开,就不要去趟了!”逸云笑了笑问道:“长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这竹屋虽好,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以后的安排,这可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倒是有些饱经沧桑之感!”这次再见面,逸云似乎已经不再是我记忆当中的那个快意恩仇的少年,他的心中似乎承担了许多不该他承担的东西。“我只是不想你再回到皇宫里去,那里一点都不好!”听着他的话,我心中颇为震动忙询问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逸云说的干脆,可越发坚定的口气中,我越发现他语气背后隐藏的众多的委屈和愤怒,我微微一笑说道:“宫中俱是约束,你自小四方游历,自由惯了,难免不适应,慢慢就好了!”说着捡起一个石子,站起身抛了出去,在江水上激起层层涟漪。
看着我和逸云两个人站在那里聊天,南靖对天翼说道:“这次逸云可不像是过来探亲的,倒像是匆匆逃难一般,看来宫里并不太平,这个小将军心中不爽啊!”天翼无奈一笑说道:“虽不在弈城,这宫里什么情形,咱们未必就猜不到。”说着朝我和翊宇走了过来。
“兄长!”少将军轻唤了一声,便走开了。“看来逸云心里藏了不少的事。”我一叹说道:“是啊,短短两年,他已经没了们刚刚见到他时的意气风发之态,玉门的风沙,弈城的权谋,果然会消解了一个人的昂扬。算了,随他去吧,那座城与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说完我低头陷入沉思,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被那座城消解了心中的坚定,曾经我以为可以和天翼比翼天涯,后来渐渐的接受了与翊宇的连理成枝,数度春秋,寒来暑往,如今的自己早已经不知道心中真正的牵挂到底是谁。与天翼的朝夕相对,夜深人静之时的猛然惊醒,这两个人在我的心中似乎已然无轻重之分。
竹屋前的篝火已经熄灭了,深夜终究归于黑暗,因为逸云到了,竹屋房间有限,南靖只好和神风队员们一同离开回城里的府邸去了,逸云蹲在一旁逗着那几只兔子玩闹,山水之间,少了繁杂,多了份闲适,逸云的似乎心情似乎也舒缓了不少。
“缘聚缘散,命运多弄人,或许青灯古佛未必就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我低吟着,声音已然压到了最低,只是擦肩的距离,天翼显然听得非常清楚,他喟然一叹,方才说道:“我等了十八年,却等来一场空,为什么老天,一定要这么折磨我呢。”
“你虽辞去了所有的官职,可侯爵之位仍在,你认识翊国最年轻的侯爷,而我……”我顿了顿“若有来生,换我等你!”说完,我强忍住眼中的泪,匆匆跑回了房间,紧紧的关上房门,才任由泪水沾湿了衣襟。
一阵风拂过,将军的披风被风吹起,夜幕深沉,没有人看到将军眼角已泛起泪光“此生一诺,来世一定要记得。来世,我绝不会让你等太久……”